东京汴梁丞相吕夷简府邸之中,后院里,吕家三少夫人托着一个有些分量的盒子走进了书房,吕家四少爷吕公儒正懒洋洋地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拿着一根签子逗弄笼中雪白的小鸟儿。看到妻子进来才抬了一下眼皮,晃悠悠地道:“什么事儿?”
四少夫人将紫檀木盒放到他跟前打开,吕公儒挑眉,“什么意思?”吕公儒喜好享受,享受自然是需要花钱的。不过他身为吕家第四子,虽然不缺钱花但是也没有多富余,他这个妻子一向将自己的私房钱看得紧紧地,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大方的拿着这么多钱来送给他的人。四少夫人道:“洛阳沈家家送来的。”
“沈家?”吕公儒问道。
“走的是我叔叔家的关系。”四少夫人道。四少夫人乃是名臣?张士逊的第三女也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以前从不提起这些事情,这次是四公子吕公儒感到奇怪。
吕公儒挑眉笑道:“这个沈家也是奇怪了啊,她儿子跟叶生科举之后发生龌龊,当场得罪了,大批官员。他家分支的叔叔前段时间,想抢夺叶家家产。他也不想想他算老几敢暗算范仲淹的学生。”
四少夫人轻哼一声道:“这不是叶家夫人滴水不进么,找咱们是想着咱们跟范相公不对付。”
吕公儒抬手将眼前的紫檀木盒一扣,道:“说罢,他有什么事?”
六少夫人道:“是为了他家那个长子,叫沈鹏远的。四爷可记得?”
吕公儒轻哼一声坐起身来,“能不记得么?会试第六,不服叶生大闹科场啊。”
四少夫人笑道:“事情也不难,沈的意思是,不想让这个沈鹏远可以参加殿试。”
“不难?”吕公儒似笑非笑地看向四少夫人道:“叶生可是如今京城里最声名显赫的少年英才,皇上都盯着呢。你看吧,尽管是范仲淹的学生,就是咱们父亲大人还想要拉拢他几分呢。这样的人,想要悄无声息地帮衬他的仇人参加会试,你还说不难?别的不说,若是被范仲淹京城之中同党那边抓住了这个把柄,你猜会怎么样?”
“这…”四少夫人有些担心地道:“我是不是不该收?要不…我退回去吧?”
吕公儒不以为然,“收都收了,退什么退?嗯…你从里面挑几件看着不错的,让人送去给叶公子。就说…本少爷预祝他会试顺利。”
四少夫人一脸不解地看着丈夫,“就咱和范仲淹的关系,现在送礼有用么?”
吕公儒淡定地道:“得罪了怎么了?得罪了就不能送礼了?哦,就说…这是洛阳沈家送来的,你看着不错就选了几件送给叶公子新收的歌姬。”
虽然不太明白丈夫这是闹得哪一出,四少夫人还是只得点点头应了,“好吧,我回头就吩咐人去准备。不过,沈家那里该如何交代?”吕公儒嗤笑一声道:“交代什么?难道他还敢上门来要不成?真当本公子是见钱眼开的白痴么?现在找叶生麻烦与我有什么好处?
这边早上起床,锻炼完身体。用过早饭正在调教环儿玩的时候,叶生抱来一盒珠光宝气的饰品放在四娘面漆,四娘差异的看着叶生。叶生微微一笑回答道:“吕家四少爷送来的。”
看着放在眼前宝光璀璨的饰品,吕四娘不解地看向叶生,“吕家老四这是什么意思?”
叶生把玩着茶杯,淡淡道:“没什么,收下便是。他只是想告诉我,他没有和我作对的意思。还有就是沈家人打算想要和谈了。”
吕四娘撑着下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我之前我与皇城之中有人谈论学问,让他觉得我是可以相交的人吧。”叶生浑不在意地道:“我确实也不能将吕家的人都得罪了,不是?歌上面还场呢有了朋友路好走,对不对呀。”
吕四娘道:“这样啊,你不觉得比起吕夷简,范仲淹才是好人”
叶生唇边微微勾了一下,“我师父是不是真君子我知道,但是吕夷简却是个真小人。比起真君子,我宁愿跟真小人打交道。”吕四娘耸耸肩,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话说回来,我觉得沈家脑子出问题了,他居然会找吕四公子帮忙。”
叶生摇头道:“她只能找吕四公子帮忙,吕夷简是不会帮他做这种事情的。在京城,盯着吕家的人太多,;吕四公子身为吕家公子不缺钱,不会为了那点好处去做这种惹人非议的事情。更何况,我是我师父是师父还没到株连九族的地步。
吕四娘低头看看跟前镶满了宝石的首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隐约地为沈家人感到同情了。遇到这么一个只拿钱不办事的主,不自认倒霉还能怎么样?
果然,过了好些天依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传来。就算有叶生的消息也是叶生又结交了那些青年才俊,叶生又拜访了哪位当世大儒等等,听得沈亮越发的火冒三丈。在家中砸了不知道多少东西不说,将只拿钱不办事的吕公儒也骂了许多遍。
“夫人!不好了!”丫头匆匆来禀告道。
吕夫人脸色阴沉,没好气地道:“什么好不好!出什么事了?”
丫头道:“大少爷…大少爷喝醉了,还,还将大少夫人给打了!”
“什么?!”吕夫人猛地站起身来,“去看看!”
倒不是说吕夫人有多心疼这个儿媳妇,但是大少夫人娘家也是官宦之家,这次鹏远榜,还有之前的事情就让张家对沈鹏远有些不满了。若是再传出沈鹏远醉酒殴打妻子的事情,那就不好了。妻子可不是别的什么小妾丫头,可以随便说打就打的。
到了翠竹苑,才刚进门就问道一股浓浓的酒气。沈夫人皱着眉走进去,大少夫人正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痛苦,泪流满面。沈鹏远懒洋洋的倚坐在一边的软榻上,满身酒气,一身狼藉。衣衫凌乱不说,双眼通红眼神迷离,显然就还宿醉未醒。这么多年,沈夫人从未见过儿子如此狼狈的模样。也顾不得过问大少夫人,连忙走上前去关切的道:“晖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鹏远睁开半闭的眼,有些反应迟钝地道:“是…娘啊?你怎么来了?”
沈夫人心疼地道:“晖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要喝酒!”沈鹏远道:“来,三弟,咱们喝酒!
匆匆问询赶来的沈鹏云和三少夫人都站在门口进退不是,想了想沈鹏云还是走进来没好气地道:”大哥,这才什么时候,你怎么就喝成这样了?“
沈鹏远茫然地笑道:”呵呵,我现在不喝酒还能干什么?“”大嫂,起来吧。“三少夫人上前,扶起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跟着流了下来。心中酸楚地低声叫了声弟妹。
三少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大少夫人的手臂。大少夫人果然伤的不轻,嘴角和额头上是紫红的,看上去手臂也有些不灵活,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肩膀或者胳膊。三少夫人侧首问道:”去请大夫人了么?“身边的小丫头连忙道:”回少夫人,已经去请了。“”那就好。“
将沈鹏远交给沈鹏云,沈夫人这才走到大少夫人跟前看向她,语重心长地道:”远儿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你做妻子的要担待一些。“
大少夫人垂眸,点头道:”娘,您放心,我明白的。“
大少夫人心中苦涩难言,不担待,她又能如何?横竖这已经是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是她这一辈子的依靠了啊。
沈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老三媳妇,扶你大嫂下去休息吧。这件事,不要传到老爷那里去了。“”是,母亲。“三少夫人应声,连忙扶着大少夫人走了。
等到将人都打发了,沈夫人才回头看向仰倒在软榻上胡子拉碴地沈鹏远,心疼的直掉眼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沈鹏云沉声道:”娘,这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大哥还是每天这样醉生梦死,咱们能瞒得住爹几天啊?“
沈夫人叹气道:”这次的事情对你大哥打击太大了,再多给他一点世间吧。“
沈鹏云翻着白眼道:”他在整个孟津排名都不高,落榜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有什么好打击的?“”怎么说话呢?!“沈夫人怒道,沈鹏云耸耸肩道:”行,我不说了还不成么?这次您可别想让我替大哥去张家赔罪,老是这么跑下去,我老丈人家还敢有意见了。“跑大嫂娘家比跑自己媳妇儿娘家还勤快,谁能没有意见。
沈夫人恨恨地道:”都是叶生那个小贱种惹的祸事!若不是他…你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所以说,也不是科举落榜受到了打击,而是被叶生比下去的大家让沈鹏远接受不了了。
沈鹏远的事情最后还是被沈家家主沈腾知道了,沈腾也没有客气,将依然喝的醉醺醺的沈鹏远拖到院子里狠狠地揍了一顿。根据叶生运河票号放在沈家的眼线传来的消息,那一顿胖揍比起当初沈腾派人打叶生的也一点儿不轻。不管怎么说,至少算是将沈鹏远给揍的清醒了一些。沈鹏远躺在床上养伤倒是没有再喝酒了,甚至还拿起了书本开始继续复读之路。
这些消息,对叶生和吕四娘来说不过是一时谈笑的八卦罢了,说完就丢开了。他们有许多比这些重要得多的事情,比如…准备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