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包县令就爬了起来,把赵浦头,李县丞,文师爷,还有王胖子等人都叫了过来。赵浦头眼角挂着眼屎,打着哈气晃晃悠悠,好像醉汉一般走过来。包县令看在眼里,气不打一出来,怒道:“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知,知道。赵浦头被吓了一跳,道:“不就是运河通航,钦差大人前来观礼吗?”
“那可是钦差大人啊,一辈子能见到几次,还敢这么惫懒!你们要气死我啊!”
看着包司马先生冲冲的样子,吓得赵浦头一哆嗦。司马先生算起来都是挺和气的人,叶生就不用说了,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至于范相公,更是菩萨一般。但是,但是,千万记住一点,不能让叶生知道你惹司马先生生气,反之亦然,要是犯了这条死律,就等着欲仙欲死吧!
司马先生已经生气了,只能拿徒儿压先生了,赵浦头急忙说道:“叶解元可是说了,钦差大人已经来过了,只要把码头收拾一下,座船弄得干净一点,就没问题了。”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挺大的人没脑子啊!”包县令顿时骂道:“上一次钦差大人是微服私访,拜会朋友,这一次是正儿八经来参加典礼!洛阳大运河重修,那是要载入史册的大事,希文先生亲自作序,知府,知州全都要来。当着江南的士绅父老,怠慢了钦差,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放?叶生混不吝的,你们也跟着学,真是要气死我啊!”
这下子几个人脑门也都冒汗了,稍微想想,也的确没错,钦差何等尊贵,更别说那么多的州府县道的官员,落一个招待不周的名声,光是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赵浦头眉头紧皱,急忙说道:“包县令先别着急,钦差要中午时分才能赶来,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包县令疑惑地问道。
赵浦头用力点头,“您放心,我这就安排工人搭建彩棚,从码头到太仓州城,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文师爷也急忙说道:“这样,我立刻县城,把厨师带来,再有去木匠作坊和酒坊,把桌椅板凳搬过来。”
李县丞也说道:“剩下的交给我吧,沿途的树木都要裹上红绸,这个沈姑娘能办,还有吹拉弹唱,再弄几马车的鞭炮。”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竟然把偌大的事情给分配好了,包县令发现没有什么漏洞,急忙点头:“现在就去半,离着午时还有三个时辰,必须准备好了!”
“遵命!”
别的地方迎接钦差,提前几天就要准备,包县令纯属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可还真别说,人家就有这个胆气!
几个月修筑运河下来,原本的难民在叶生的培训之下,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强悍的一群工人,没有之一!
得到命令之后,大家火速动员,正好原本就有挖掘石块的木架子,立在一起,彩棚的骨架就有了,再让女人孩子们去采集鲜花香草,装饰起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差的就是木料都裸露在外面,不要紧,没有多大一会儿,沈姑娘亲自带着丫鬟婆子赶来了,车上堆满了崭新的红绸子。
“赶快裹上去。”
伙计们立刻行动,不多时彩棚,连同两旁的观礼台都变成了大红的一片,喜气洋洋。包县令看在眼里,不停点头,可还有些心疼。
“这么好的缎子,用一次就废了,还不如用红纸呢!”
沈姑娘听在耳朵里,心说真不愧是本地父母官,连钦差都敢糊弄!
“包县令,彩棚是钦差大人落脚的地方,万万马虎不得,不过沿途的树木,不少都用红纸裹的,还好今天没风没雨,老天爷都在帮忙。”
好吗,都是一路货色,区别就是胆子大小而已。
这边彩棚搭好,那边赵浦头带领着上千工人,每个人手里推着鸡公车,装满了黄土,从州城到码头,一路撒过来,后面有老牛拉着石滚子,一走一过,地面平平整整,连点灰尘都看不见,就仿佛变戏法一般。
“包大人,范相公已经陪着钦差出城了,还没弄好,这可咋办啊?”急得李县丞来回乱转。叶生才倒是胸有成竹,基本布置都完事了,剩下的就是清理。
“李兄放心,不会出岔子的。”
李县丞将信将疑,转身回禀,不多时,一对一对的骑士过来,通报钦差行程,大家伙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加紧打扫。
不提码头忙得天翻地覆,韩琦则是兴致勃勃,在司马光和知县包大人,已经苏州士绅官吏的簇拥之下,向着码头逶迤而来。
好热闹的场面!
一路上整洁干净,两边的树木光彩夺目,舞龙舞狮穿梭期间,鼓乐喧天,每走一段,就有鞭炮齐鸣。韩琦看得眉开眼笑。
“包大人,有心了。”
包大人哪敢居功,急忙说道:“都是叶解元调度有方,安排得当。”
“叶解元?他和司马光的徒弟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也知道叶生,包县令不知原委,还是说道:“,能修通大运河,叶解元居功厥伟。”
“好啊,看得出来,是个你也干吏,回京之后,本官一定向朝廷举荐。”
此话一出,多少官吏眼珠子都红了,多少人奋斗了一辈子,都盼不来这么一句话。包大人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真会溜须拍马!
渐渐的韩琦来到了码头,闪目看去,高大的彩棚喜庆吉祥,在彩棚前面,范相公居中,旁边站着司马光,此时司马光的心思全然不在赵文华身上,而是盯着唐毅,分明再说你给我个解释!
叶生挠挠头,挤眉弄眼的讨饶。
韩琦离着码头只有两百步左右,包县令急忙带着李县丞,赵浦头县衙一般人疾步向前迎接,口称钦差,跪倒行礼。倒是韩琦很和气,急忙拉住,笑道:“本官不是来又不是来宣旨的,不必如此。”
包县令连说:“礼不可废!”依旧行了大礼。叶生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跟着。
包县令和韩琦是同年,正如赵文华所说,不是正式宣旨,只要拱手即可。只见韩琦眉开眼笑,主动拉起了司马光的手,笑道:“君实兄,此番你可是愿意随我进京?”
“多谢赣叟公提携,在下疏懒多年,就怕给赣叟公添麻烦。”
“哈哈哈,你我同科,客气什么。”两个人携手走进彩棚,来到了专门给钦差大人准备的主位。韩琦闪目一看,桌子上的一件东西顿时吸引了他。
一尺多高的摆件,褐黄色的山体,长着一株苍劲的老树,在树上有一个硕大的马蜂窝,在马蜂窝下面是一匹马,马上站着一个猴,猴子手里拿着竹竿,去捅马蜂窝。
不管是山石,树木,还是马匹,猴子,全都活灵活现,颜色生动,别提多好看了。
“这,这是药玉的吧?本官还没看过这么大的药玉摆件,君实,只是这东西是什么意思?你可明白?”
司马光之扫了一眼叶生,强忍着心头的气,含笑说道:“赣叟公,这叫做‘马上封侯’,您看可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