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回“小白酒馆”的路上,陈学佳满脑子都是玉明视的儒雅和皮定休的入京。得到回过神来,陈府的马车已然停在了“小白酒馆”的门前。但一撩开车帘,陈学佳才赫然发现“小白酒馆”的门外还停着一辆八马大车。“是曹钦点的车……莫非曹府又来找麻烦了?”陈学佳心中一惊,连忙从车上跃下,快步跑了进去。
陈学佳本以为这一次曹钦点前来,必然是为了找回之前的场子,会带着比之前更多的家丁恶奴。却不想自己进门之时,“小白酒馆”的大堂之中唯有曹钦点一人da马金刀的坐着,身后也跟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小书童。
陈学佳进门之际,曹钦点正点手对着绿豆粥说道:“那个谁……对!就是你!照着你们陈公子的早餐,给我来两份、不!三份!啊呀!白白啊!我一大早赶来,什么都没来得及吃,可是饿坏了!”绿豆粥有些为难的看了陈白白一眼,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曹公子是要这牛舌饼和马拉糕吗?没有问题!请稍等!”站在一旁萧衣陌微微一笑转身向着后厨走去。
“陈兄!你家不愧是京城首富,在这荒郊野岭还有这么精致的点心!”曹钦点一边说着,一边竟不顾身份的把筷子伸向了陈白白mian前的两盘点心。
“曹公子,你今天前来,怕不只是为了品尝我们家衣陌的手艺吧?”陈白白没有想到自己正在品尝萧衣陌新作的点心之时,曹钦点便一大早的跑了过来。尽管起初也颇为不开心。但见对方今天不仅没有带来一大帮的家丁恶奴,甚至连老管家曹安也不在身边,倒也不想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便邀请对方在自己的对面坐下。
“陈兄,瞧你这话说的!我便不能来这‘小白酒馆’照顾一下你的生意吗?”曹钦点见陈白白主动和自己说话,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一边用筷子夹着一块萧衣陌做的马拉糕放入嘴中,一边满脸堆笑着说道。
“怎么不行!曹公子肯来,我陈白白自然欢迎,只是我还有些俗务。不便久陪!唉!学佳,你回来了!正好你来照应一下?”陈白白此时正在为明天该如何招待皮定休而犯愁,自然无心在曹钦点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恰巧见陈白白站在门口,连忙招手让其过来替自己顶雷。
“陈兄、陈兄,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其实我是听说皮定休那厮昨天去陈府下书,邀请你去那‘薄情小筑’一聚。奶奶的,有道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这姓皮的也太不懂规矩了。竟然一来京师便占了我们兄弟的场子,还他妈的反客为主。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知道陈兄刚刚离府,手上这个……资源有限。不过你放心,兄弟一场,我曹钦点岂能袖手旁观!明天我一定带足了银两和人手,前来助拳!陈兄,这事你可千万别谢我!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哈哈哈……”曹钦点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小白酒馆的众人脸上无不挂满了黑线。
“曹公子肯出手相助,我们陈府上下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这件事情,怕是曹公子有点误会了……”陈学佳正要出面替自家公子推辞,不想曹钦点身后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朗声说道:“这‘薄情小筑’向来势利,‘只接待王侯公子,奴仆常随免入’的规矩莫非兄台不知?我们公子说出手相助,又不是说要去打架!只是准备邀上同为‘京师十三少’的其他几位公子,一起为陈公子站了场,免得陈公子吃亏而已!”
陈学佳见那曹府书童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但却仗着伶牙俐齿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不由得心中暗想道:“我方才刚从那“薄情小筑”回来,还和他们的总管玉明视谈笑风生,差点还……,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聊‘薄情小筑’?”但正想反唇相讥之际。任波郄却伸着懒腰从后厨走了出来,见到曹钦点倒还好。但是看到其身后站着的小书童,脸上竟然不由得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
“任掌柜,你这得比你家公子还晚!合适吗?”曹钦点见任波郄神色有异,以为是偷懒被自己撞到了。于是颇为得意的开玩笑道。
“曹公子见笑了,老朽昨晚为我家公子准备接待那皮定休的应用之物,所以睡的晚了。还不知道您身边这位小哥怎么称呼?”任波郄对曹钦点拱了拱手,目光却始终紧盯在了曹府那个小书童的身上。
“哦!安叔最近出去办事了。这位是我爹为我新安排的书童,名唤曹玉玺。玉玺,这位就是我和你之前说过的‘小白酒馆’的任波郄、任掌柜!”曹钦点的话刚刚说完,曹玉玺立即便上前对任波郄行礼道:“玉玺见过任掌柜!”但面对这样聪明伶俐的小孩子,任波郄却眉头一皱,莫名其妙的说道:“竟然让您屈尊成为曹钦点的书童,想来也是委屈您了!”听完任波郄的话语,曹玉玺的双瞳之中随即闪过一抹血红的微光,但随即恢复孩童特有的清澈。微笑着回答道:“不委屈,您不也在这里当一个掌柜吗?”
陈白白无暇去理会任波郄和曹玉玺之间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转头对着曹钦点说道:“倒是第一次知道曹兄你也有书童?”见陈白白对自己说话了,曹钦点连忙满脸堆笑道:“是啊!钦点以前不爱读书,家父派来的书童都被打跑了。但自从上次在‘裘马之会’上,见陈兄你和学佳的感情那么好,我才求我父亲帮我找来了玉玺!怎么样?白白,要不我们jiao换书童吧?”曹钦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陈学佳看。陈学佳起初听曹钦点说自己和陈公公感情好时,还有几分得意。可一听到要交换书童,吓得连忙躲到了陈白白的身后。
“曹兄!这个玩笑开的可是有点过头了啊!”陈白白冷笑一声,连忙拉着陈学佳的手将其护在了身后。此时萧衣陌恰好端着两碟刚做好的点心进来,见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愣。“竟然陈兄对学佳不肯割爱,那么不如让这位‘白衣厨仙’跟我回府几天如何?”曹钦点看到萧衣陌,不由得又来了兴致。“曹兄,你今天来,就是故意来夺我平时挚爱的吗?”陈白白突然怒目圆睁,上前一步紧盯着曹钦点那肥硕的脸颊恶狠狠的说道。
“没……没那回事……我……我和你开玩笑的!”曹钦点没有想到自己方才的话,竟然触到了陈白白的逆鳞,连忙开口辩解道。“最好没有,有些玩笑陈某不希望再听到!”陈白白犀利的目光配上愤懑不平的话语。令曹钦点颇为紧张,只能连忙从桌上拿起一块牛舌饼,顾左右而言他道:“这点心真好吃!不知道是什么馅的?”萧衣陌着看着陈白白和曹钦点两人,微笑着回答道:“曹公子喜欢就好,至于里面有什么……还请曹公子自己猜一猜!”“我觉得是……”曹钦点见萧衣陌对自己如此客气,身子早已是酥了半边,但是刚想开口,却被陈白白大声的喝止道:“不许猜!”
“现在的年轻人啊!”曹玉玺和任波郄面面相觑,同时张开双臂、拱了拱肩膀。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听任掌柜方才所说,陈公子明天是不打算去那‘薄情小筑’,而是准备在这‘小白酒馆’与皮定休会面?”曹玉玺见自家公子两次三番的被陈白白喝止,场面颇为尴尬,连忙上前打圆场道。
“是啊!我方才便是前去那‘薄情小筑’替我家公子下书。”陈学佳见状连忙从陈白白的身后探出脑袋来说道。
“哦!对了,那皮定休到底是何许人物啊?”陈白白本来便对陈学佳今天去“薄情小筑”之事颇为关切。只是碍于曹钦点这个外人在场,不便主动询问。此时见陈学佳已然把话说开了。也便关心的问道。
“那皮定休果真是个登徒浪子……我去之时他正与那‘胭脂’、‘牡丹’……那个……厮混在一起……”陈学佳虽然学富五车,但真要让他形容方才自己所言所闻却仍不免尴尬,想了半天才最终用了“厮混”二字。“无chi、下liu……”不想陈学佳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曹钦点便已然骂将起来了。
“他奶奶的竟然欺负到了老子头上来了……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赶去那‘薄情小筑’……”曹钦点说话之间便起身准备冲将出去。还在一旁的曹玉玺连忙宽慰道:“公子莫急,这位小哥只是说厮混,想必事情尚未到那一步,那双生花魁可是言明只卖艺不卖shen的,想来不至于与皮定休那厮有什么!”
“你这么说……好像也不无道理啊!”曹钦点听了曹玉玺这番话倒也安定了几分。但恰在此时陈学佳一脸坏笑着,故意大声对陈白白说道:“公子,你可知道那皮定休除了‘玉郎入京’之外还有一个外号吗?”陈白白哪里知道陈学佳此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便随口问道:“哦?他还有什么其他外号?”
“那皮定休人称‘白居易’,就是说他走遍大江南北,虽然每每都住在那青楼楚馆之中,却从未花过一文钱。只是不知道陪伴他的那些花魁,算不算是卖shen?”陈学佳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着曹钦点。果然曹钦点闻言,再度从座位上跳将起来,骂道:“无chi之徒、斯文败类!我一定要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世间还有廉耻二字!”果不其然,曹钦点听到这番话后暴跳如雷,又是一副恨不能当即便冲入“薄情小筑”的样子。
“公子莫急,想那‘胭脂’、‘牡丹’面对公子这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才子,都不愿委身,又怎么看得上皮定休那个瘪三!”曹玉玺见状一边狠狠的瞪了陈学佳一眼,一边连忙又对曹钦点一番好言宽慰。陈学佳佩服他能够如此睁着眼说瞎话,倒也不急着再给曹钦点火上浇油了。
“总之……陈兄,竟然明天你要在这‘小白酒馆’会一会那皮定休,那便一定要算我一份!”曹钦点气的又连吃了几块牛舌饼,这才满嘴食物对着陈白白愤懑说道。
“这个嘛……”陈白白正想要推辞,却不料一旁的任波郄连忙凑上来说道:“这是自然。不仅曹公子明天务必赏脸。还要帮我家公子在京师之中广为宣传一番才是。”任波郄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下方掏出一大叠传单,堆在了曹钦点的面前。
陈白白、陈学佳等人各自拿起一张传单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陈皮会……京师百年未有之幸事,且看本城豪商大贾家公子如何吊打坑蒙拐骗的外地无赖……举办地点:永安河畔小白酒馆……”
“陈皮会?我还甘草会呢?”陈学佳看完之后,一脸黑线的说道。“那怎么办?难道改名叫皮陈会?”任波郄见状也是一脸为难的说道。
“我看不如叫白玉会吧!你家公子名叫陈白白、那皮定休自称‘玉郎入京’!”那曹玉玺拿着一张传单沉吟了片刻之后,颇为老成的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动手去改!”任波郄说着便拿起一支毛笔,在“陈皮会”三个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黑“X”,然后在其上面又写上“白玉会”三个大字。
“这不是名字的问题好不好……”陈学佳见状也是气到说不出话了“那你说怎么改嘛!”任波郄一脸谦虚的提着笔等待着。“我家公子和皮定休会面一事似乎不宜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吧?何况你还要卖门票!”陈学佳拿着一张传单指着底部用蝇头小楷写着的那句:“入场券每张1两纹银(本店谢绝自带酒食)……”颇为生气的说道。
“公子,你可知道咱们这‘小白酒馆’目前可是资不抵债啊?何况明天那皮定休前来更少不得一番开销……”任波郄见陈学佳声色俱厉,连忙转头向陈白白求救道。“任掌柜,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缓不济急啊!如此大张旗鼓,只怕我们这‘小白酒馆’也应接不暇吧?”陈白白深知任波郄这番举动也是好意。但即便自己有心用与皮定休之会来赚钱,目前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此事包在我家公子身上!”曹玉玺见状拍着胸脯说道。果然随着曹府的马车奔驰而去,下午便陆续有大批工人和材料被运至永安河畔。不到黄昏时分“小白酒馆”外的空地之上,便已然平整出一块以白帆为屏,香木为柱,白沙铺地的会场。曹钦点又得意的命人在中央插上一根大柱,挂上了一面上书小白酒店四个大字红底黑字的锦旗。
“曹兄这番花销开支多少,我让任掌柜事后结算给你!”陈白白见曹钦点忙前忙后颇是辛苦,倒也有几分不安的问道。“陈兄,你也知道我们曹家办事,几曾花过银子?”曹钦点见状一脸得意的道。“那你觉得这样对吗?”陈白白无奈的问道。曹钦点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陈白白见他似乎有悔过之意,便小声对他说道:“曹兄,其实小弟还有一事相托,明ri之会我想向曹兄商借几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