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乐直像个顽皮的小孩,对什么都感到稀奇。山村的空气、山村的夜景,仿佛他都没有体验过似的。你真像个城里佬,下了乡好像什么都是宝贝似的。我心说,没见过吗?像这样空虚的景色,我们这儿要多少,有多少。
艾乐直好像看着我好玩,他用手抬起来我的下巴。我双手垂立,站得笔直,两眼不敢望着他。我变成了个傻二妞了吗?
艾乐直见我这么顺从,他好像来了兴致。艾乐直把他的嘴贴到我的嘴上,伸出舌尖来舔我。我吓得战战兢兢的,不知如何来应对。他“嘿嘿”笑了笑,可能是他感到兴趣素然,站了一会儿,艾乐直拉着我回家了。
易歆东看着下面亲热的场面,他心里觉得挺过瘾的。凡人的举动真有好看的,这比天天面对着石壁精彩。易歆东动心了吗?他另有想法。你干你的,我来我的,我得给你露一手。易歆东眼看艾乐直要走,他伸手摘下了他脖子上戴的项圈。他把项圈一把抛了出去,向着艾乐直的头上砸去。“砰”的一下,一股紫气一闪把易歆东的项圈顶出去老远、老远。
易歆东抓住他的项圈,他不只是诧异。“怎么会这样呢?”我和神仙对阵的时候,我都能打他一把,我怎么打不着这个小小的凡人呢?易歆东没有得到功劳,他显得很尴尬。
熊洋忙用眼仔细瞅,艾乐直投胎成凡人之后,他的元神却看不出来。天上的大神,我也不是都认识,天上的小神数不清。这个人虽说我不知道他的来头,他也是我的对头交到的哪家的散仙,一同下界到尘世里陪练的。熊洋估摸着他的本事也不会很大,“不知他有什么法术护体来着?”熊洋心里清楚,能陪着我的对头,他不会是个小家子的。熊洋看着易歆东却不能说实话,熊洋给易歆东解释道。
这么说,只能给他们来软的,不能来硬的了?一旦勾起了易歆东的瘾虫,易歆东也是个不肯撒手的。你没见我的心机灵巧,我把你们俩摆治淌水那是小菜一碟?
我妈妈用湿毛巾捂着南宫长林的额头,可能长林的热退了下去。南宫长林酣然睡着了。
妈妈领我到偏房里打地铺去睡,我爹爹还没有回来。
睡在草铺上,我又来了精神。我想起来妈妈小时候教我的儿歌:月姥姥,黄巴巴,蟾宫桂树喷鼻香。桂树旁三间房,屋里住个小儿郎。小儿郎身强壮,背起书包上学堂。那个小儿郎勾引着我,他是艾乐直呢,还是南宫长林呢?我睡着了。
艾乐直给南宫长林盖好被子,心里想着,你上次的病根还没好呢。唉,痴情汉。艾乐直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脸,渐渐地艾乐直也入睡了。
艾乐直醒来时,看到我站着看他,他问我怎么不叫醒他。我垂手站立在一旁,喏喏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说要洗脸,我赶忙把早起烧好的热水端到他的面前。艾乐直让南宫长林起来时,我赶忙去扶南宫长林。这个南宫长林倒成了我们家的主人,我好像变成了卖给财主家的丫环,大气也不敢出。乡下的丫头没见过世面,看官,你可不要笑话我哦?
艾乐直把南宫长林服侍得很周到,就像书生跟前的书童一样,小心翼翼的。这俩人恐怕是主仆关系吧?这个南宫长林肯定是个主人。我还没服侍过人呢,从来都是妈妈服侍我,其实我心里很想服侍人的。我和艾乐直相比,我恐怕还得差一大截子。我粗手笨脚的,怎么能跟大家的公子去比呢?
吃过早上饭的时候,我爹爹回来了。他抓了几副药,顺手还牵回来一个人,就是我的那个他。赵天涯。
我爹爹满心欢喜地讲述着他的奇遇。
男孩子都有野心。
赵天涯跟着同村的大才,到一个县城里找活儿干。大才在城里边一个木匠铺子里当学徒工,赵天涯也想在这里学徒。他却不知学徒工也不是随便可以学的,干零活可以,学手艺却不行。赵天涯便在这个铺子里干起了杂活。
“小赵子,把这些板子搬到库房里去。”师傅指使人干活儿,是随时随地的。
“小赵子,把这些檩子摞到那堆上面去。”东家的眼里是没有闲人的。
殊不知,木板子放在库房里,还要摞好哩。檩子放到大堆上,还要搁在上面哩。这些活儿看着不显眼,却累人得很。累人是累人,你多给点钱也中啊?东家管你三顿饭,给你几个小钱。你想挣大钱?你回去做梦去吧。
一天,师傅要他把那锯开的大木扛到客户家里去。那客户家里盖房子,正缺少这一根二梁。大木长有三米多,有碗口粗细,少说它也有六十斤。刚起步,赵天涯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这路途有六七里地呢!他是越走越累人,自己心中可怜自己啊。这时候,赵天涯满心期望的,就是谁能来帮自己一把。走走,他实在是累得不能行。大木眼看着要滑落下来,一位路过的大叔上前来帮自己扶了一把。赵天涯扭回头,满心感激地看了看他。
好不容易把这根木头扛到了主人家,赵天涯热得满身是汗,满头是汗。主人家指了指半盆脏水,叫他去洗洗脸,赵天涯还一脸温顺地表示感谢呢。
洗罢脸,赵天涯把半盆脏水泼向了大路上,一个路人恰好经过这里。
“小混蛋,你怎么长的眼?”这路人蛮有气势的,他看赵天涯像个小瘪三儿。
赵天涯吓得呆愣愣地站着没敢吭。
“他妈的,给我擦干净。”这路人很气恼,你连一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啊?
赵天涯拿衣袖去试这路人的鞋。这路人见赵天涯憋气不吭声,他不解气,一抬脚,他踢了赵天涯一下。
“下次长点眼”踢了还不白踢,他得给赵天涯留点儿忠告。
赵天涯站在靠墙边,他心里想啥呢?
他怪自己命不好吗?他怪自己不走时运吗?他怪自己没有家庭背景吗?他怪自己没有钱吗?
不是。他怪自己笨呢!
南宫长林吃着我妈妈做的面,他夸我妈妈的手艺好。南宫长林站起身要把他碗里的鸡蛋让给我爹爹,他对我爹爹的帮助要表示感谢呢。我爹爹半弓着身子说:“不敢当,不敢当。”把碗接过了他拨给的鸡蛋。艾乐直一见,他也站起来说:“我也疼我妹子”他把他碗里的鸡蛋拨给了我。
我们穷人家的鸡蛋也金贵着呢。我妈妈总共打了六个鸡蛋,给这三个年轻人一人碗里盛了两个,我们家里的三个人是没有份的。
艾乐直说起昨晚我们出去观夜景,他就产生了许多的感慨。
我见到天涯哥哥坐得越来越不自在,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赵天涯把我拉到门口去,他把我按在靠墙上:
“昨晚你俩单独出去了?”
我木然地站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他动你了吗?”
我只顾着低头看地上呢。
“让我看看,他动你哪里了?”
他一只手按着我,另一只手急不可耐地上来要扒我的裤子,我下意识地紧紧护着我的腰带。
“啪”清脆的一声响,我觉着脸上一阵剧痛,赶紧跑回了屋内。
“他打你干什么啊?”我妈妈看到我的脸上有点儿红肿,她有点难堪地轻声问我。
我木然地低了低头,不会说什么。赵天涯回到屋里,我爹爹瞪了他一眼,不好发作。
赵天涯觉着自己是贵客,我理应得到尊贵的招待。这俩客人竟然敢跟我同等的待遇,便把他的心性儿使了出来。赵天涯站在我旁边,指着我对我爹爹说:“我要把她领回我家里去”
你当着外人的面,说的话就像领个小羊羔一样的随便,我爹爹大伤自尊。我爹爹对他低沉、威严地说:“不行”!
赵天涯憋红了脸,他看了看我爹爹一眼,他觉得他自己受到了侮辱。“哼”了一声,赵天涯气鼓鼓地跑走了。
赵天涯走到半路上,他碰见了一个老妈妈。这老妈妈看着赵天涯,那叫一个疼爱。她说的话,让你拒绝不了:
“哎呀,小赵子啊,你可回来了。你的媳妇啊,唉!哎。”这个老妈妈真是关心人,她心疼赵天涯胜过自己的亲儿子。
赵天涯并不认识这位老妈妈,但人家这是对自己的关心。这世上有几个能看得起我的呢?赵天涯心里涌起了一种感激。能看得起我的,还真没有几个,这个老妈妈就是其中一个。真难得,竟然有人会关心我。嗐,谁说我没分量?
“她怎么啦?”赵天涯变得文静了,他虚心地问她。
“她和那个外乡人啊,哎,唉!”这妈妈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
“他们到底怎么啦?”赵天涯便显得焦急。你关心我,你也让我弄个明白呀?
“别问啦,再问你就会跳河的哩。”这妈妈为了赵天涯好,她劝赵天涯嘞。
还不是我媳妇跟人家不清不白吗?赵天涯气鼓鼓地又走了没多远,一个老大爷站在路口,斜着眼看他。赵天涯向他瞅瞅,这老大爷蔑视地看了赵天涯一眼,他把眼别向一边,他不希理乎赵天涯呢。赵天涯落了个无趣儿,我也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你看我干嘛?
是啊,有人欣赏我,还有人讨厌我哩。等赵天涯走过去了,老大爷冲着他的后背,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赵天涯不敢回头看,我要是敢回头看他一眼,他骂我咋办?不认识的人,我可不敢顶撞的哦。赵天涯这一路走的啊,太不是光棍儿了。因为他知道,老妈妈的一句话他就知道了,别人为什么讨厌他。
我妈妈嘟囔道:“找了个这样的女婿,真是不壮光呢!”
这一顿饭,大家吃了个没有兴趣。艾乐直好像也在心里埋怨自己做的欠考虑。众人默默地吃完饭,我妈妈熬药去了。我妈妈服侍南宫长林吃了药,艾乐直扶着他去睡了。
南宫长林躺在床上发汗,艾乐直也没了兴致,他躺在了长林的旁边养精神。艾乐直捣了捣南宫长林的胳膊,问:“哎,那位。感觉怎么样了?”南宫长林的心里不舒服,他懒懒地答道:“哪位啊?感觉你的大头鬼啊?你没事找事啊?”他一句话把艾乐直呛得默然无声。
日头西斜时,我家院子里涌进来了好多人。院子里,七嘴八舌的乱糟糟一团。听声音,不要看阵仗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老罗家的闺女许给俺了,你还想着让别人家的沾腥呢么?”
这声音尖了点儿,容易听清楚,是赵天涯他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