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回,苏和最想做的事之一就是找机会向这位陶叔叔正式说一声“谢谢”。
也是因为陶秘书的这通电话,苏和重生至今才算是想起她的父、母亲大人来。
说起来似乎有点没良心。
实际上主要还是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
苏和生出于一个知识份子家庭,父母都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代大学生。
父亲苏靖海算得上是第一批知识份子下海的弄潮儿,在改革开放的大潮里沉浮半生,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在侯城本地也算得上小有身家。
母亲何美君走的则是公务员体系,一路干到了省厅级。
父母都是事业型的。
苏和出生不到一个礼拜,何美君便很强悍地销假上课了。
为了学习方便,苏和打从落地就没喝上过一口亲妈的奶。
至于苏靖海更是分不出精力来照看女儿。
儿子儿媳指望不上,苏奶奶不得不当爹又当妈地独自一人抚养苏和。
苏和四岁的时候,奶奶因病去世,她便入了长托。
六岁的时候,长托动扦,她因此提前上了小学,此后开始断断续续地和各路保姆打交道。
一直到小学五年级时出了保姆偷盗的事。
那之后苏和开始对保姆有了心理阴影,再加上她的年龄也大到勉强可以自理了,便开启了钥匙儿童的生涯。
一直到初三下半学年,父母离婚,苏和作为拖油瓶跟随母亲嫁到继父家里,才再度过上了有保姆照顾的日子。
说起来苏和也勉强可以算是个富二代兼官二代,属于那种虽然不给父母惹祸,但说起来多少有些丢人现眼的废材品种。
苏和高考成绩不佳,勉强花钱混了个大专文凭。
大专毕业时,父母和她进行了一场简短的谈话,顺道也对他们的财产做了分割。
之后,她正式搬离了继父的家。
父亲出面在老朋友的工厂里给她安排了一份后勤打杂的工作,同时将黄金宝地的三套商铺和一套小别墅转至她的名下,此外还有新车一辆。
母亲则是给了一套位于繁华地段的百多米住房。
从此以后,他们的其余财产也就与苏和无关了。
苏和把车卖了,反正她也不会开。
把父母给的房子都租了出去。
用卖车的钱加上手里的存款在单位附近买了一套五十多平的小户型,过起了每天两点一线,闲暇时间一律泡在网上混吃等死的死废宅生活。
每年遇到重大节日和一些特殊的日子与父母见见面,其余时候基本没什么联系。
可以说苏和几乎是从出生时起就习惯了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生活,就与太阳的东升西落一样自然,懵懵懂懂地独自长大,跌跌撞撞地独自生活。
因此,她现在才想起这会儿年轻了二十岁的父母也是一点都不稀奇。
苏靖海不回来吃饭,何美君也很少回来吃饭,苏和只要解决自己一个人的晚餐就可以了。
苏家的厨房既整洁又脏乱。
脏乱集中在水槽。
里面堆满了小苏和用过的碗盘。
其余地界儿近乎一尘不染。
自从不再雇用保姆之后,家里的环境卫生就成了问题。
于是苏靖海再次动用他身为老板的权利来了个创造性的解决办法:
请后勤部门指派公司一位上了年纪,嘴又严的保洁大姐利用工作时间每周一来家里搞一次大扫除,额外支付加班费。
苏和现在想想觉得她爸这人也挺有意思的,反正私企老板就是有公私不分的权利。
洗完了碗,苏和开始做晚饭。
至于中午从小吃店打包回来的花卷、茶蛋、小菜什么的,可以做为她明早的早餐,界时配上自己煮的白粥,就是完美的一餐。
做为一个厨艺新手,苏和会做的菜色极其有限,味道也极其一般。
中午才笑话过人家小店的西红柿炒得难吃,轮到她自己做的时候其实味道也不怎么样。
好在,苏和这人没别的优点,最擅长的就是能凑和,好吃的能吃,不好的也能入口。
更何况自己造的孽……自己做的菜,哭着也要吃下去。
相对于味道,苏和这几个月来更多地还是与怎样把握用餐量较劲。
一个人做饭最头疼的就是这个了。
尤其是对厨艺菜鸟来说,真是个不小的难题。
刚自觉好象大概似乎可能摸到了一点门道,结果……她又重生了。
苏菜厨本来对自己食量的把握就处于偶尔有准,时常没准的状态,现在被一口气打回二十年前,对着十二岁的五脏庙容积更是两眼一摸黑。
于是味道不怎么样的西红柿炒蛋剩了一多半,米饭也剩了小半。
将剩菜剩饭送进冰箱,收拾好厨房,苏和泡了杯茶,开始整理并了解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其间,随手翻出了一堆小学课本,于是她便兴致勃勃地坐下来,带了一点自虐的恶趣味对着课本清点她那漏勺脑袋里还剩下多少内容,美其名曰“复习功课”。
重活一回自然不能像上辈子那么糊里糊涂地混日子。
但白拣的这辈子具体要怎样度过,一时之间苏和也没想好。
三十二岁和十二岁的情况毕竟不一样。
记得有人说过,在学生时代,如果对未来没什么明确的规划和目标,那就好好学习。
实在话。
挺适合她现在的情况。
至于目标什么的,慢慢想也不迟。
反正她现在的时间多的是。
别说,回过头来再看,小学生的课本其实怪有意思的,苏和看得还挺来劲,偶尔还因为她那古怪的笑点对着课本乐出声来。
一堆课本细细翻完,时间也就到了八点多钟。
苏和揉揉发酸的脖子,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抻了个懒腰,睡觉!
死去又活来,感冒初愈,又折腾了一天,不早早上床休养生息还熬啥呢?又没网!
洗漱完,苏和又量了一回体温,很好,正常。为保平安,明天再量一回。
在准备正式上床之前,苏和先在楼上楼下巡视一圈,仔细地检查门锁和水电煤气的阀门开关是否都已关闭到位。
这是她从小独居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虽然没到强迫症的地步,但每晚不例行做上一回就睡不踏实。
然后她站到了书柜前,准备找一本睡前读物看。
说起来苏和这人有着比较严重的阅读依赖症,她自称的学富五车,括糊网文,并不是一句空话。
她看书时首选的自然是网文。
没网络的时代就是各类台言武侠推理漫画之类的“闲”书。
如果都没有的话,随便来点什么,她也能将就。
报刊杂志可以,名家名著名篇,包括诗文也成,实在不行就连什么电工手册,广告说明书一类的也能对付。
反正闲着没事的时候手上得拿点字看,否则就浑身难受,像犯毒瘾似的。
苏和这病根也是打小坐下来的,刚进长托那会儿她总是哭闹想家,阿姨就拿图画书哄她,慢慢地就认了字,从此便一脑袋扎进纸堆里拔不出来了。
苏和房间里的书架不小,几乎占了她房间的小半面墙。
一半的地方是空着的,另一半的主要成分大致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课本。
第二类就是大量的台言、武侠、推理小说和漫画。
第三类则是什么世界文学名著选集,世界著名科幻小说选集,古诗文欣赏词典,四大名著等等名称极其高大上的精装大部头,甚至还有一本可以让如今的苏和练举重的词源,一本可以砸死她的牛津大词典。
前两类的来源不言自明。
第三类则是苏靖海和何美君的同事、下属、朋友或是生意伙伴出于各种原因点名送给苏和的。
至于她是否喜欢,是否会看,那就没人关心了。
反正大家心照,这所谓的“送”不过就是个名目而已。
此时架上的诸多“闲”书,不是已经不合她的阅读口味完全看不下去,就是太合她的口味反复看过多遍,以至于她的变态大脑至今记忆犹新。
最后苏和只好聊胜于无地抽出一本厚得拿着有些吃力的《唐诗鉴赏辞典》抱回床上。
随便翻开一页,却是王维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
还挺应景,她现在正好贼闲。
没读之前,苏和觉得这本书肯定枯燥得要死,但真正读起来却发现远比她想象得要有趣的多,唐诗自然是美的,诗后鉴赏部分的文字也很美。
慢悠悠地读了两页,合书关灯,苏和打了个哈欠,手搭在枕边厚厚的书本上,转眼秒睡。
晚上的西红柿炒咸了,水喝得有点多,半夜上卫生间,苏和睡昏了头,朝着重生前自己小窝的卫生间方向执着前进,后来在尿意汹涌的急切之下总算是明白了过来,顺利地摸进五谷轮回之所。
解决了人生大事,睡眼朦胧的苏和总算是分出了些精神注意到小客厅里的灯光,走过去时看到年轻了二十岁的苏靖海。
苏靖海仰面躺在沙发上,似乎进入了浅眠状态,面色泛红,眉头微锁,略显粗重的呼吸间都是酒意。他的酒量不错,自制力也好,现在这副模样,想必是喝了不少。
苏和带了点稀奇地打量着一下子鲜嫩了二十岁的父亲,三十六岁啊,正是成功男人的黄金年龄。平心而论,苏靖海长相一般,五官平淡,胜在个子高,身材不差,有着他那个时代知识份子身上普遍的,经过世事磋磨后的斯文书生气,同时又存在着与这种书生气不那么和谐的野心和赌性,交融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很能吸引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