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笑道:“这句话,我只当先生是在夸奖我了。”说话间先前离去的伙计端茶入内,在两人面前各放一盏,便又退出去了。
周墨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我这次来拜访公子,主要是想与公子合作。”
杨安问道:“怎么合作?”
周墨道:“周某想以千两金,买公子这酒楼的三成股。”
杨安看着周墨的眼睛,见他不似说笑,一时倒猜不出他究竟打的什么注意。黄金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买下这家酒楼亦是绰绰有余,便是在这长安城,也足以让一个普通之家无忧无虑过活一辈子了。
杨安问道:“这么多钱,便是买下我这家酒楼亦是大有富余,周先生何以只要三成股?”
周墨笑道:“公子既能舍得花三百两金从康大成手里买下这家酒楼,区区千两黄金自也不放在眼里。”康大成便是这酒楼前任主人,那个胡商的名字。听得周墨又说道:“其实酒楼本身是值不了那么多钱,当初康大成欲将酒楼卖出去时,我派人找过他,想以黄金一百五十两买下来,他向我要价二百两。我说要考虑考虑,本来是想拖他一拖,再压一压价,不曾想第二天便听说被人以三百两买走,呵呵!不瞒你说,当时我只以为是哪个冤大头被他敲了竹杠子。”
杨安只是微笑着静听,并不搭话。
周墨从衣袖中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杨安道:“但是!在我见了这张纸之后,才知道是我想差了。”
杨安接过那张纸一看,正是自己为酒楼开业准备的宣传单子,那李家印刷行虽已尽数交付,但目前尚未开始派发,不知这周墨是从哪里弄到这一份。杨安问道:“这张纸,不知先生是从何处得来?”
周墨笑道:“那李家印刷行,是商会的产业。”杨安这才恍然。
周墨又道:“我看过这张宣传单之后,对公子的奇思妙想佩服的五体投地,依照公子这个法子经营,这酒楼只需有一两个好厨子,必定能火爆整个长安城。那时别说三百两黄金,便是三千两、三万两亦是赚得回来。”
这宣传单,只是杨安依照后世的一些宣传方式,将精心酒楼包装一番,又将会员打折制度,做了些详细介绍说明,说白了就是吸引人来消费。而且酒楼本就分了三个等级,不同的等级对应不同的人群,开业之后,只要炒作得当,必将使那些勋贵子弟、文人侠客趋之若鹜。
杨安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这么说来,周先生用一千两黄金便想买我这酒楼三成的股,似乎又少了些吧?”
周墨点头道:“光只是一千两确实少了些,不过那时酒楼会得到商会一切资源相助,如此一来,公子便是占了大便宜的了。”他怕杨安不清楚天下商会的份量,又介绍道:“我们天下商会生意遍及大唐五湖四海,便是西域吐蕃,漠北岭南等地皆有天下商会的势力。”
杨安略为思索,颇为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这只是一家小小的酒楼而已,虽然得到商会支持,却是有不少好处,却也并不是非要不可的吧。”
周墨笑道:“公子以为,小小的一家酒楼即便再风光无限,又值得我周墨亲自出面么?”
杨安愣了一下,说道:“周先生堂堂商会会长,确实不值得为一家酒楼亲自出面说项,那周先生为何又亲自来了么?”
周墨道:“因为周某想跟公子交个朋友。”
杨安道:“在下一个幼年稚子,如何敢与先生朋友论交,先生也太看得起我了。”
周墨笑道:“杨公子乃是华山纯阳子吕真人的关门弟子,不仅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却已深得吕真人真传,数月前更是在渭南孝恩寺大破妖僧参木,救出二十九名被禁女子,如此年少的俊杰,能与之结交,那时周某的福气,莫非杨公子看不起在下区区一介商人。”
杨安心下奇怪,“渭南孝恩寺之事,除了纯阳宫之人,便只有那二十九名女子清楚事情的始末,这周墨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周墨至始至终都与他平辈相谈,并未因他年幼而起轻视之心,话语间亦表现出对他足够的重视,也确实能见他此行的诚意。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杨安始终想不明白周墨真正的用意,杨安一开始便在思索这个问题,终究没想通此点,也就不再费神,说道:“先生太过客气了,我只怕自己高攀不上你呢。”
周墨哈哈笑道:“咦!公子这是哪里话,你既愿意交在下这个朋友,那是看得起我,是我高攀你才是。朋友待之以诚,我对公子这酒楼的经营之法极为佩服,按理说要想效仿并非难事,但我周某人却不屑于做这等事情,而且我也知道,仿的其型,未必仿得其神,是以才想来参一股。”
杨安道:“既然先生如此盛意,想要入股也不是不行,但我只能让出一成。”
周墨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道:“一成就一成,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想请公子出任我们天下商会的客卿。”
杨安摇头道:“这恐怕在下难以胜任,先生还是另请高明。”
周墨道:“出任这个客卿不需要你常驻商会,也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只需偶尔帮商会出出主意就行,于公子而言,也没什么坏处。公子既当在下是朋友,还请勿要拒绝才是。”
杨安一听,只是做做顾问,倒也不算麻烦,便不再推辞。周墨又给了他一块铜牌子,这才告辞离去,杨安将他送至楼下。
周墨离去不久,便派了人将黄金送来,杨安见来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和两个大汉,问道:“周先生怎么没来?”
那老者答道:“咱们商会在东都有批货物出了点问题,主人已经赶过去处理了,他临行前特命我一定要亲自将这箱黄金交付给公子。”
杨安点了点头,问道:“那参股合约书也是由你代签?”
那老者摇头道:“主人说,他信得过公子,无需签什么合约书。”
杨安愣了愣,笑道:“不签合约书?你家主人就不怕我拿了钱不认账?”
那老者也笑了,说道:“我家主人看人一向很准,他既然信得过公子,那公子一定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杨安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得打开箱子点了点黄金的数量,竟发现多出六百多两。皱着眉头问道:“不是一千两么,怎么多了这么多?”
那老者道:“主人说,之前谈的一千两太少了,杨公子这样的朋友,千金难换,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我家主人原本是想再加五千两,但又怕公子觉得他别有居心,反而失了朋友的真诚,是以只加了六百两,算是全了朋友之义。”
杨安张了张嘴,本想说“你家主人开银行的吧?”最终还是忍了回去。又觉得这周墨跟自己初次见面,便如此倾心以待,实在令人费解,总不成是因为自己身负王八之气,虎躯一震,便令人拜倒叹服吧,这也太扯犊子了。
听得那老者又说道:“我家主人还说,他一定会在公子的酒楼开业之前赶回来祝贺。”
交待清楚之后,那老者才领着两名大汉离去。杨安又让朱寿将燕小悠和严天歌叫来书房,两人进了书房,看见一旁的一箱黄金,均是吓了一跳,燕小悠虽也知道孝恩寺金子的事情,但他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些金子,只是听杨安提过,当下问道:“师叔!这就是孝恩寺当初那批金子么?”
杨安摇头说道:“这箱金子是另外的,不是孝恩寺那批,之所以将你们叫来,便是想让你们两个将这箱金子送到渭南去交给诸葛正。”另外有从桌上拿了一个卷轴给燕小悠道:“你们见了诸葛正之后,将这个给他,他看了之后,便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另外再跟他讲,若是那边还缺人手,便让他报个数,我再买给他就是了。”
两人接过卷轴,抬了箱子下楼去,朱寿下楼去帮忙准备车马。
燕小悠与严天歌离去没多久,若儿便跑来看杨安,杨安见自己眼下无事,便带了她一起,去东市瞎逛。逛的一会儿,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前面可是杨安杨郎君么?”
杨安转身一看,那人竟是当初在长安城外的庄园里见过一面的老熟人,李宁的随从李悠。杨安笑道:“李悠,原来是你啊。”
李悠笑道:“没想到小郎君还记得我的名字。”
杨安道:“自然记得,你近来可好么?”
李悠道:“托郎君的福,一切尚好。”
杨安道:“李先生也好吧?”
李悠道:“主人也安好,前几日还提到你呢。不知郎君现下在哪里安身。”
杨安笑道:“我住在东市南边的安邑坊,便是那处正在修葺的酒楼,那酒楼已被我买下了,你有暇的话,可以前去坐一坐,保证好酒好菜的招待你。”
李悠拱手笑道:“那可真多谢你了,我家主人目前住在胜业坊的宅子里,他要是知道你住的这么近,一定会很高兴。”
杨安问道:“你家主人便是当今宁王吧?”
李悠愣了一下,说道:“你都知道了?”
杨安笑道:“陛下回宫那天,我见了你家主人坐在陛下身侧,我又不傻,自然能猜得出他就是宁王了。”
李悠摇头笑道:“那是郎君你够聪明,换了别人,那也未必猜得到呢。主人曾对我说,郎君小小年纪,心思缜密,修养不俗,谈吐举止更比许多几十岁的人更为稳重,将来必成大器。我当时还不大相信,这时看来,果然一点也不差的。”
杨安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夫也是一流。”
李悠疑惑道:“拍马屁是什么功夫,我可没练过,我只练过刀法和拳法!”
杨安张了张嘴,这才想起,这时还没有拍马屁这一说法,便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两人又聊了几句,李悠这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