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林副将熟练地接过一只飞鸽,取下竹筒中的小纸条,低头细阅。
不一会儿,他疾步来到九王爷身边,俯下身子,小声耳语道:
“王爷,消息到了。”
九王爷抿了口茶,若无其事地说道:“说。”
“回禀王爷,我们认识的傅神医,名叫傅木槿,坊间传闻,其真容貌似话本中的狐仙,所以认识他的老百姓都尊称他一句,傅仙。他爹不止医术精湛,还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本事,所以江湖上许多赫赫有名的大侠都会慕名前来,求医问药。”
“还有传闻傅行曾经当过皇帝陛下的谋士,后来不知因为何事归隐山林了,至于傅神医的生母……”
林副将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九王爷就只听到三个字,傅木槿。
“你说,他叫什么?”
林副将愣了愣,以为九王爷没听清。
“他叫傅木槿。”
“哪个木,那个槿?”九王爷激动地问道,宴会上的人纷纷露出诧异之色,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而,乐师弹奏的乐曲实在是太大声了,压根听不清他们俩在说什么。
“正是木槿花的木槿,王爷。”
九王爷望着茶杯中的茶叶,陷入了沉思。
木槿花!
他……有没有可能是她?
善于察言观色的林副将已经从九王爷的神情中察觉到些什么了。
难道王爷是怀疑傅神医是女子?是当年那个拿着木槿花的姑娘?!
这脑洞!九王爷是不是疯了,傅神医又怎么可能会是女…
等等!傅神医身材纤瘦,出入都蒙着面纱,带着斗笠,神神秘秘,从来不露脸,不会真是女扮男装吧。
机灵的林副将趁势道:“王爷,需要属下找机会去把傅公子‘请’来,让王爷验明正身吗?”
九王爷怔了怔,验明正身?
咳咳,会不会...有些唐突?
算了,找了这么多年,也要有个结果。
验就验吧!
于是九王爷咽了咽口水,佯装淡定地说道:“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属下领命。”林副将眼神坚定,气势如虹,就像要上战场杀阵一样,恨不得马上完成任务。
“等等,帮我再查一件事。”
九王爷再次叫住林副将。
唉,他刚迈出的腿,又得退回来了。
阴晴不定的王爷可真打击‘士气’,林副将有些没辙了。
“你去查一下,梨千城有没有一个叫春田的士兵,父母双亡,刚退伍。体态雄壮,约么十来岁的样子。”
士兵?体态雄壮?
王爷最近的喜好有些奇怪啊?
“属下遵命。”
林副将觉得很是奇怪,要找木槿花姑娘,怀疑傅神医是女的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身材彪壮的士兵也在候选人范围了?
这木槿花姑娘的长相范围可真是广啊!
难道,王爷这些年闻了太多女人香,闻腻了,开始喜欢男人了?
还喜欢身材彪壮的?
林副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肌,细思极恐。
夹紧屁股,开始倒着走。
“你干什么?”
九王爷狐疑地看着林副将奇奇怪怪的走路姿势。
林副将有些绝望地望着九王爷,生活终于对他下手了吗?
不行!就算是王爷你也不行,他家里已经有媳妇和孩子了!他,他,他是不会屈服的。
“回,回王爷,属下突然觉得肚子痛,好像快憋不住了,怕熏着王爷。”
闻言,九王爷立即捏着鼻子,催促道:“快去!马上滚!”
林副将大松一气,像箭一样狂奔离席。
*
此时的傅木槿自然不知九王爷的谋划,他满脑子都扎进了眼前这堆白字黑字里,他疯狂地翻过每一张纸,望着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黑字,不停摇头。
“这个也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也…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童一稻端着茶水,走进军营,看着满地的纸,不禁摇头。
看来他家公子又进入作战状态了。
每次有什么奇难杂症,他家公子就会废寝忘食,不眠不休的钻研。
可是药房不是已经研究出来了吗?
村里大部分染病的人都已经救回来了。
公子还在钻研些什么?
“公子?”他放下托盘,小声问道。
“一稻,你来看看。”
傅木槿把手上那叠纸递给了他,一稻接过,低头一看,不过是些记录家中患病人数,年龄,性别,症状记录而已,没什么特别啊。
这种东西,在老爷的医馆不是每天都有很多吗?
“抱歉啊,公子,一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再仔细看一下,染病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而正值壮年的男子和妇女却很少染上瘟疫。”傅木槿指着纸上记载的记录,认真说道。
一稻摇头,还是听不懂。“这不是很正常吗?老人和小孩体弱,所以容易患病啊!”
“你再看这一家,他们邻居一家六口连同牲畜都染上了瘟疫,十多天过去了,虽然这家人就住在他们隔壁,染病的却只有经常外出务农的父亲。”
“也许是因为这家人身体好,身体强壮,所以不容易染病呢。”
傅木槿摇了摇头,无比坚定地说道:“如果只要身体强壮就不容易染病,那这位经常外出务农的父亲就更不应该染病了,这只能说明一点,这场瘟疫,并非通过人传人的方式,也就是说,即便是住在一起的人,也不一定会感染上瘟疫。”
“欸!”一稻惊喜地挑眉,“那我们不用继续住在这里了。”
“……”
突然注意到自己失言,一稻连忙自掌嘴巴,改口道:“没有染病的村民不就可以离开了吗?”
“没错。不过,要说服九王爷,可能没有那么容易。”
“为什么?”
“一日找不到瘟疫的源头和如何传染,百姓一日不得心安,试问九王爷又怎么会放心放走曲家村的人。”
“我们不就是证据咯?”一稻突然灵机一动,“你和我照顾了染病的村民这么久都没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闻言,傅木槿叹了一气,提醒道:“你忘了我们从小就泡尽千花百草,早就百毒不侵,百病不生。根本不可能染上瘟疫。”
“反正九王爷又不知道。”一稻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
他家公子明明就听到了,居然还要装听不到。
“没,没什么。”
书童一稻不忍见公子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劝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公子,像你这样把自己关在营帐内,是想不通,参不透的,你应该趁此机会出去走走,感受一下天地灵气,祭一下五脏庙,说不定马上就能想明白呢!”
傅木槿轻轻挑眉,饶有意味地望着一稻,“你是自己在这军营里,闷得慌,想溜出去吧?”
“嘿嘿,真是知一稻者,莫若公子。”一稻陪着笑道:“反正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痊愈了,这里还有其他大夫坐镇,公子,你就行行好,让一稻出去吃一顿好的吧,而且好些天没洗澡了,臭得小媳妇都要薰没了。”
怎知傅木槿学着方才一稻的语气,敷衍地回道:“反正她又闻不到。”
“欸!”这话一稻不爱听了,急忙反驳道:“公子,可不只是一稻,你自己也是,这么多天不沐浴,也不怕这头救活的病人,那头被你熏过去了,这万一被当年那个姑娘瞧见了,得多失望啊!”
傅木槿虽然没有回话,但是一稻看到了,方才他提起那位姑娘的时候,他家公子的手颤了颤。
也真是,十多年了,要是想人家就努力去找找看啊。
这样默默地把人放在心里,万一别人已经嫁了,到时见面得多尴尬啊。
“行,出去吧。”
见气氛有些尴尬,一稻假装咳了咳,“那一稻马上就去帮公子收拾些东西。”
*
【城门口】
舜华看周围的同僚早已从地上起来,只有刘德乐还跪在原地,就像被人死死钉在了那里,不得动弹。
“乐叔?”舜华关切地问道。
怎知,乐叔委屈地说道:“扶我起来吧,跪太久,腿有些麻了,站不起来。”
舜华愣了愣,急忙把乐叔从地上扶起。
舜华方才那段大胆发言,引得士兵们都在怀疑她是不是真得瘟疫了,一个个躲得大老远,保持二十米距离。
“喂!刘德乐你还是离他远点为好!也不知他有没有染什么病呢!”同僚贴心地在后面喊道。
“……”刘德乐没心情解释了,只是把颜舜华拉到一旁,小声叮嘱。
“乐叔还在值守,不方便送你了,出了这里,往东走十里路,有一个小镇,你毕竟是姑娘家,露宿荒野不安全,所以乐叔飞鸽传书去那里的客栈,给你留了房间,十里路不远,这会,鸽子应该到了。”
“记住,那客栈的名字就叫蓬莱客栈,店老板是你乐叔的熟人,放心大胆住!”
本以为是个老不正经的人,没想到心思居然如此细腻。
想得可真周到。
“谢乐叔。”颜舜华有些感动。
“还有。”刘德乐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细声问道:“你当真认识姓曲的人?”
舜华鄙视地望了他一眼,还以为他不信呢。
“唉,算了算了,你赶紧走吧,职责在身,乐叔就不送你了,这梨千城没了你乐叔,可不行。”
颜舜华没好气地笑了笑,拜别了有趣的刘德乐。
一路走来,历尽艰辛。
不过,想到马上就能来到娘亲墓前,颜舜华还是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十年人事几翻新。
城郊压根不是原来的面目了!
就算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都没用啊,这附近不是有座山的吗?移哪去了?!
还有,栽种在附近的荔枝树呢?
别说叶子了,连根都被刨干净了吧?
颜舜华彷徨地转了一个圈,四周荒凉一片,放眼望去,全是芦苇。
祖宅没了就没了。
但是娘亲的墓可不能不见了啊!
正当她心急绝望之际,一朵木槿花随风飘到了她面前,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指引,颜舜华来到当年摘花的地方,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