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宫殿顶上的薄薄的一层积雪早已化去,而除却宫人们扫去积雪的过道,其他地方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太阳斜斜的照在黄色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光芒使得整个宫殿就宛若建在云间一般。
走过长长的汉白玉切成的阶梯,迈过高高的门槛,随着一声尖利的传叫声,临卿三人缓缓地走进了潜龙殿内。
此时,本吵得不可开交,熙熙攘攘就像一个菜市场的朝堂突然安静了下来,众大人都瞪大了眼看向这三人,有人一脸崇敬的想要观望颇为传奇的临卿临相,有人是感念于世子的出现,而有的人这是看着静好一脸不满,一个后宫女子竟踏足朝堂之上,真是让一众顽固的大臣心中呜呼哀哉。
而姜王看见这三人出现在此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诧异,这静儿与临卿在一起,他是知道的,可是这世子怎么也一道来了,要知道他此番可是没有传召济桓的,而那荣喜也自不会乱传的,莫不是如此想着,姜王淡淡地看了临卿一眼,心中满是寒意,临卿啊,你就这么看重这个世子吗?
就在姜王这般想着的时候,静好三人恭敬一拜,使得姜王回过了神来。
“不知王上宣草民来,有何事要吩咐的?”临卿看着坐在上座,沉默不语的姜王,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听到临卿这番话,姜王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临卿何必如此说话?你我君臣何时需要如此了?”
临卿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惨淡的笑容道:“今非往昔,草民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升斗小民罢了。”
闻言,姜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看向那个瘦削得不成人样的男子,眼中满是痛惜,曾经的临卿年少得意,惊才艳绝,不知有多少美人对他芳心暗许,也不知道有多少才子暗生嫉妒,一朝春游,自己与他引为知己,而后他又将自己举荐给了先王,先王死后,他更是为了稳固自己的王位而殚精竭虑,正是天下安定,他却辞官而去,半生未娶,半世竭虑,如今却到了这般模样,他引自己为自己,而到底是自己对不住他。
如此想着,姜王沉声说道:“临卿既回来了,这丞相之位还是做,更为妥当。”
临卿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看了看静好,又对姜王说道:“草民说过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赎罪罢了。”
姜王见此,彻底放下了心来,然后沉声说道:“临卿莫要推辞了,这姜王的百姓还需要你,本王也需要你,这姜国的丞相之位也只有你当的。”
“是啊,老朽实在当不起这丞相之位,愿临相能为王分忧。”这时,一个身穿丞相官服,头发花白的,也走上前来,言辞恳切地说道。
静好见此挑了挑眉,这杨老头倒是大方,这丞相之位就这么拱手送人呢?却殊不知这杨相心中也是含了一口血的,这些年里,女儿在宫中颇为受宠,自己在朝堂上也借此得到了不少支持,如此一辞丞相之位,他就又一朝被打回了原形,可是临卿本就名声在外,再加上姜王那凛冽的眼神,他能不让吗?
这时,只见临卿俯身一拜道:“臣定不负王上所望。”
“好好好,本王的临相总算是回来了。”姜王见此,缓缓地走下王座,亲自将临卿扶了起来。
“王上,唤临卿来可是出了什么事?”临卿站在群臣之首的位置,看着微微有些愣神的姜王如此问道。
“李秦将军死了。”姜王沉吟了片刻道。
静好闻言一惊,姐姐的舅舅死了?不是前些日子斐然哥哥来时,他还好好的吗?而且也没听他最近带兵去了哪儿啊?
“如何死的?”临卿蹙了蹙眉问道。
“李杨你来说!”姜王如此说道。
一个身穿铠甲,约摸二十岁左右,面容刚毅的男子,挂着一张悲切的脸,走了出来,向临卿抱了抱拳道:“家父前些日子收到了一封信,便匆匆带着一队精锐出门,而后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姜国与凌国的边境上。”
“李秦将军他收到了什么信?是谁的来信?”
“是是北边军营许阳将军的来信。”李杨目光有些躲闪地说道。
“哦,是吗?”临卿定定地看着李杨的眼,墨黑的眼眸中仿佛旋转着万丈的深潭,使人忍不住得泛起寒意,李杨有些胆颤地后退了一步,满是慌乱。
“可是,本相昨日正好遇到了许阳将军的哥哥,他和本相说啊,这许阳将军的灵柩昨日刚运回了姜都,这姜都离北边营地甚远,来往也得一月有余,而这一月前,李秦将军可还没接到这信吧?那么这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写信给李秦将军呢?”临卿一步步地逼向李杨,瘦削的脸庞满是森然。
“大胆李杨,你还不说实话!”姜王见此,也知道李杨并未说实话,他最近也接到过许阳去世的消息,算了算时间许阳倒有可能写信给李秦,却也未想到这消息从北营传到他这儿所需的时间也是不少的。
“末将该死。”李杨惶恐地身子,低着头道。
“这信究竟是何人送与李秦的?”姜王满眼冰冷地看着李杨,可李杨却是岿然不为所动,仿佛死也不肯泄露半分。
“王上,不必多问了,临卿已知道这写信是何人所送的了。”临卿如此说道,嘴角挂着一丝清浅的笑容,满脸傲然,白衣胜雪,纵使人近中年,纵使形消瘦骨,纵使满头华发,他依然是那个贤相,看着这样的临卿,姜王的心中满是豪气,如今他的丞相回来了,那么他的霸业或许也可图了,这些年他朝堂上的人却也真是不堪重用。
如此想着,姜王满眼柔和的看向临卿道:“是何人?”
临卿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道:“周天子非。”
“什么?!”闻言,姜王拍案而起,满眼不可置信,他亲近的大臣居然与自己亲手扶上位的天子有所勾结?
临卿淡淡的看了姜王一眼,如今你是老了,还是被这权势迷了心眼,竟连这般简单的事也看不明白了?
“当初临卿在民间时,听闻王上曾派了一队精锐的军队去周国保护九鼎,敢问这军队可是李秦将军的部下?”
姜王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这事他如今想起来也有些后悔,可终是抵不了那虚名的诱惑。
“这就对了。”临卿踱着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天上,猛然看着姜王道:“这李秦恐早就心思不纯了。”
“岂有此理!”姜王咬着牙说道。
“王上,父亲和李家是绝不会背叛您的。”听到临卿如此说,李杨顿时面色煞白,连忙磕着头对着姜王说道。
“若是李杨未与他人勾结,又怎么会自荐将自己的精锐派去别国?又怎会总为那人说话?又怎会未奉王命,擅自带兵出姜都?又怎会惨死在凌国边境?”临卿言语犀利地对着李杨说道,一时间,李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而后,临卿对着姜王拱了拱手道:“这李秦先是与公子非设计,见到了王上,并巧言令色利用王上上位,将精锐军队送去周国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线生机,并取得周天子的信任,而在周卫攻郑时,他更是企图阻止姜国向郑国借兵,以达到离间姜郑结盟的目的,如今被杀恐也是因为周天子为了泄愤而做吧。”
听完临卿的话,姜王已然相信,因而,面色阴沉得厉害。而群臣听闻了这么大的消息,皆低着头,不敢言语。
静好看了看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的临卿,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可舅舅又怎么会说谎呢,于是皱了皱眉,却偷偷地看向一旁的济桓,发现他一脸深思的模样,不由得想问一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想了想,却也作罢了,他们可还在冷战期呢。
“那临卿如今又该怎么办?”姜王毕竟就在王位,片刻之后,也就压住了脸上的怒气,沉声问道。
临卿闻言却不急着开口,反而背对着姜王,朝着那殿外,扬声指道:“王上可欲剑指朔北?”满身豪气,一脸傲然,姜王心中的豪气也被激了出来,自临卿离去后,姜国虽然还是蒸蒸日上,可是到底没有了那个贤相,他的凌云之志也只得压在了心底。
姜王心中豪情万丈,面上却也还问道:“如何剑指?”
临卿闻言,粲然一笑,声音中带着淡淡的阴毒,“他凌国杀姜国大将,是可忍孰不可忍,姜国出兵也是师出有名。”
姜王却也不傻,贸然出兵,这姜国哪里抵得上凌国,因而皱了皱眉道:“我姜国恐是不敌。”
“这有何难?郑国当初既然可以借兵,为何我姜国不可?”临卿漫不经心地说道。
姜王却是皱了皱眉头,道:“不可,郑国兵弱也是不敌。”若是借兵郑国的话,之前郑国借兵还没得到的一些好处将不会再得到,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事情。若是借兵别国,自己又得许诺一些好处。
“有何不可?”临卿淡淡地说道,众人皆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高见,却听他对着济桓道:“世子可有高见?”
群臣皆看向济桓,充满了疑惑,却也想从他嘴里得出什么高见,而姜王则是皱了皱眉,也搞不清楚这临卿葫芦里到底是卖了什么药。
见众人皆看向他,济桓看了看临卿,眼神未闪,沉声道:“与儒盟约,儒国出兵,姜国负责他们的军需。”
姜王闻言,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嗤笑一声道:“儒王十分精明,这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他又岂会答应!”
济桓紧抿着唇,沉声说道:“胜后,以凌国相送。”一袭青衣,满腹沟壑,深邃的眼中闪着点点星光,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让人没有理由的产生一种信服。
“放肆!”姜王见到这样的济桓,怒气中带着一丝惊惧,他确乎太像那个人了,可是他终究不是,他这是让自己为他人做嫁衣?真是愚蠢到了一定的程度!
这时,却见一旁的临卿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此说道:“儒国与凌国没有没有接壤的地方,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想要越过姜国去管理凌国,若是儒王能做到,这凌国送与他也无妨。”
姜王听到临卿这番话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看了济桓一眼,这世子也是这么想的吗?若是这样,恐怕也是留不得了。
而群臣见临卿与济桓一唱一和,也是重新认识了一番他们的世子,不仅惊才艳绝,而且有运筹帷幄之能,这姜国的未来指日可待,他们的储君将会比现任君主更加出色。
商量好具体的事宜,从潜龙殿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分,遥远的天际边上布满了云彩,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中竟也飘起了雪花。有些幽深的小径上,静好有些无聊地打了一个哈切,踱着步子等着后面两个走得极慢的男人。
“你为何要助我?”济桓定定的盯着临卿,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疑惑,自从到了他接触政治的年龄,姜王便极力打压他,虽说会盟什么的,都会带上他去,不过干得不过一些杂事,他努力做了,换来得不过是人家一句言不由衷的夸奖,因而人人皆会说世子惊才艳绝,却不会觉得他适合当一个君王。
临卿笑了笑,却不回答,只感慨道:“你与你的父亲真像。”
济桓闻言,绷紧了身体,锐利的眼神就像一支支寒箭射向临卿。他也不知道临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威胁亦或是
临卿见此,微微一笑,干瘦的手指轻轻地拍了拍济桓的肩膀,道:“莫要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济桓皱了皱眉头,看着临卿离开的身影,眼中满是思索,这临卿与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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