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陆乘风突然一反常态,发出了一声极其阴鸷的笑声。他眼中的灼灼阳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妖邪之气。他看着身旁同门弟子的尸体,立在原地诡异地笑着,笑得令红绿尸妖都直觉脊背发凉,心里发毛。
“通天玄地,道之浩渺,你们又悟透了多少?我不是第一次杀你们这些徒有境界,却喜欢玩弄低阶修士的妖孽。我本不想再燃杀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逼我!”
他的境界依旧只有九曲圆满,但除了那磅礴的妖气之外,他身上的血煞之气竟令四周的空间出现了扭曲,令他那张本极其俊朗的脸看起来十分诡狞。
绿尸妖的眼皮跳了跳,喝道:“小子,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吧!”而此时,红尸妖的身子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开!”陡然间,陆乘风身上妖气冲天,如妖神临世,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情,眼神冷漠地看着世间苍生。
红尸妖瞪大了眼睛看着陆乘风,第一次,她语气显得有些沉重:“居然还有封印!?”
绿尸妖皱眉:“他手中的剑,好像?……”
陆乘风布满黑煞的脸上撕扯出了一个玩味的弧度:“怎么,连你们妖族的圣剑都不认识了吗?”
“嗯?”碧落仙泉中,青羽猛地抬头,看向了陆乘风所在的方向。纵使相隔极远,她仍然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庞大妖气,“妖修八荒,垂涎天下。八荒圣兵之一‘断尘’的气息。可惜,我的雪儿……”似乎感觉到了主人为自己的黯然神伤,暗淡无光的雪寂在岸上微微地震颤了起来。
“嘘!”青羽朝着雪寂做了个静声的手势。转过身,开始轻而柔地为似熟睡了的姜子鱼擦洗着身子,在她的每一次擦拭下都会有一丝灵光带着仙泉的药力涌入姜子鱼的灵海。
严格来说,姜子鱼并没有睡,他只是在那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中进行着一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间的练体。细看下就会发现,每次灵光闪过都带走了从他体内渗出的淡淡血珠,融散在了仙泉之中。
“圣兵断尘!”看着那柄妖气腾腾的断尘,红绿尸妖眼中露出了无限的贪婪之色:“望断红尘,不入轮回!小子,圣兵不是你这个废物配拿的,交出来吧,我们自会送你去轮回。”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轮回!”陆乘风不容反驳地说着,身上燃烧着火红的妖气,提剑斩了出去。不知是巨大的力量支配着他还是他操控着断尘,灼灼的妖气将整片密林都染成了火红的黑色。
这样的剑势根本无从躲避,而红绿尸妖也没打算躲避。在断尘攻来的那一刻,他们的身形极其诡异地变得虚幻,而陆乘风的身旁突兀地挤入了一个陌生怪物,足有两米来长,全身长着狰狞的红绿色倒刺,没有脸,有的只是一张巨口,充满尸臭的巨口。
而红绿尸妖的声音同时从这个怪物的口中传出:“小子,能够让我们使出阴阳禁咒,你足以自傲了。现在,安息吧。”
陆乘风根本一动未动,只是冷笑着看着红绿尸妖:“自傲?我要的可不仅仅是自傲而已。你们,将永远在天地间除名!”
“什么!?”觉察到身后的危机,那张巨口猛然回转。随即,它(或者他们)看见了一片燃烧着火红妖气的树叶。就那么轻轻地一划,摧古拉朽般将它切成了两半。
随之,皮软的两半身体坠落在满是焦灰的地上,现出了红绿尸妖的身形,他们就那么平静地躺在那里,好似在静静地享受着永远的同眠。
青葱山林,片刻灰飞。
看着空旷如野的四周,看着红绿尸妖的尸体,陆乘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断尘,贪婪地呼吸中空气中灼热的焦糊。
“谁!?”猛然,心中没来由的一颤,迅疾转身。入目,一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虚立于灰烬之上,看其模样不过三十四来岁,但其看向断尘的眼神却沉沦着无尽沧桑。
能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这个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陆乘风握着断尘的手紧了紧,眼神中透露出不可侵犯的凛冽:“你是谁?”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不错。剑化万物,由皓天宗最上乘六大剑道中的森罗道衍化而来。可惜,未入红尘,何来断尘?小娃娃,你的确有封灵煅体的大毅力,但总是一味地隐而不发,迟早物极必反。就好像刚才,偶尔开启封印你已险象环生。若这时断尘反噬,你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乘风皱眉,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撞大运,认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老怪物是来给自己指点迷津的:“你究竟是谁,怎会对我宗的剑道如此了解!?”
中年男子:“大道三千自有其共通之处,更何况我的道本来就是从皓天宗开始。我来,只是因为感觉到了老朋友的气息而已。”
“皓天宗?老朋友?”陆乘风极力回想着皓天宗的前辈大修,隐隐间好像想起来什么。但这时,中年男子的手轻轻一招,断尘便脱离了他的控制,飞到了他的手中,似在挣扎地轻鸣着。
但陆乘风知道断尘不是在挣扎,而是在兴奋地颤鸣着。神兵有灵,一旦认定了主人是绝不可能轻易改变的。但断尘,认定了他的断尘此刻竟在眼前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手中兴奋地轻鸣。这一幕,令他的思绪不可遏制地飘飞到了三年前,那个属于他的辉煌年代。那时的他不是皓天宗二师兄,而是大师兄。
那一天,风雷台上,万众瞩目,见证着断尘解封,见证着他的万丈光芒。
那一天,皓天宗的长老们齐齐现身,只因他开启了断尘。
那一天,望心殿中,他和师尊相坐而谈。
“乘风,你可知你开启的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八荒妖兵之一,断尘。”
“那你是否又知道兵无正邪,天道自在人心。”
“弟子明白!”
“不,你不明白。”
“持天下之剑,斩大是大非;持正义之剑,斩魑魅魍魉;持个人之剑,斩恩怨情仇!心正则剑正,心邪则剑邪。师父,弟子明白!”陆乘风十分不服气地直视着他的师尊,可师尊只是摇头,于摇头中显得越发苍老了起来。
“你知道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吗?”
“是谁!”意气风发的陆乘风眼中燃烧着腾腾的战意。显然,他已经将这个上一任主人当成了假想敌,无论师尊说出的是怎样的人物,他,都将成为他的暂定目标。而他要做的只有一点,超越。
“曾经,皓天宗最可怕的天才。”
“最可怕?”陆乘风皱眉,天才就是天才,再天才也只会被称为妖孽,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尊要在天才前面加上最可怕三个字。他还想问些什么,却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机会。因为说完这句话他的师尊便自废修为,身死道消。
“不!——”
那一天,他双目血红,不停地哭喊着。他不明白,他始终都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开启了断尘?
“乘风,你师尊的死与你无关,不要太过自责。”
“乘风,命由天定,变由人行。你要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跟你师尊再次见面的,拿起剑,站起来。”
“乘风,这是你师尊送给你的礼物,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
……
那一天,长老们如是安慰着。他不知自己听进了多少,又忘记了多少。他只知道,许久之后,他站了起来。不再不可一世,抛却了浮华虚名,开启了号称史上最艰难的封灵之路。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师尊的那个摇头,那句话语。是的,他不明白,但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明白。
陆乘风的心狂跳不已,三分是惧怕,七分是激动:“难道你是断尘的上一任主人!?”
中年男子盯着断尘摇了摇头:“不是。”
陆乘风略带失望地松了口气:“那你是?”
中年男子最后抚摸了下剑身,屈指一挥,将断尘还给了陆乘风:“年轻的时候他们都叫我阴风子(子,仙家对在某一领域达到极高境界的修仙者的尊称)。而后来,人们更喜欢称呼我为阴风老祖。”
陆乘风皱眉:“五绝散魔之首的阴风老祖,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阴风老祖:“死?小娃娃,你实在是太不了解生死之间的玄妙了。我与玄青还有一笔账未算清,怎么可能舍得就这么死了?”
陆乘风屹然不惧:“哼,你这个叛徒,掌门师祖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阴风老祖:“原来你们都认为是玄青杀了我,可笑。想当年要杀区区两只尸妖,随便两个精修中乘剑道的弟子足矣!何须如此大动干戈?玄青啊玄青,皓天宗在你手上可是越来越没落了。”
“谁敢欺我皓天宗无人!?”废墟上,一道灼灼燃烧的裂缝凭空出现,撕裂。从中,一个一身横肉,目光炯炯,眼神狂霸的大汉阔步踏出,睥睨地看着阴风老祖,仿佛天地都入不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