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自己奸计似要被识破,云沐白赶紧一转身,眨着自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地把身后隐形的小尾巴起劲儿地摇着讨好起卫莹玉来:“莹玉姐姐,你看我年纪这么小,又细胳膊细腿儿的,总不能舍得让我走去学堂吧?”
卫莹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行行行,我做主了,快上来吧,第一天去学堂见先生,别迟到了才好。”
云沐白见卫莹玉同意了,两眼放光,赶紧亲自置好了踏凳,殷勤地扶着卫莹玉先上了马车,再回过头来想要扶一把卫青,却被小丫头又一次毫不客气地断然拒绝了:“停,用不着。”
云沐白倒也习惯了,瞧着她利索的进了车轿内,自己也撑着车沿往上一跃跟着上去了。因为云舒跟着,所以驾车的自然换成了他。才刚一座定,云沐白便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了卫青:“阿青,这个是给你准备的,一会儿到了学堂分给先生和同窗们,以后有什么事儿,也好叫她们照应着你点儿。”
“这什么啊?”卫青一边念叨着一边把布袋子打了开来,瞧见里面竟然是好多细细长长的精致的墨色小盒子,卫青伸手拿了一个出来:“这是什么?”
“嘿嘿,我昨个儿在墨宝斋买的。准备带去分给先生和新同窗用的,顺道连你那份也一并买了。”
“所以这是……”卫青疑惑着将小盒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支她这个外行看起来都用材极佳的毛笔。
卫莹玉瞧着这笔,两眼放光不禁叹道:“哎呀,不愧是墨宝轩出来的东西,真是难得!”
云沐白从身后又摸出两个月色缎面一模一样的小盒子,分别递给卫青同卫莹玉一脸的阳光明媚:“他们都有,哪能少了莹玉姐姐和阿青呢,这两个是我单独挑出来的,做工比那写好,更适合女孩子用。”
卫莹玉倒是不客气,甜甜一笑就接了过来:“小云公子真是有心了,这些个事情我这个当姐姐的竟然都没想到,如此便也替阿青一块儿谢谢你啦。”
卫青本来颇有些不屑一顾:唔,原来是拉拢人缘儿的东西。没想到这个云沐白小小年纪就懂得玩儿这一套,内心里腐败得很嘛~不过转念一想,礼多人不怪,倒也没坏处,干脆道了一声“多谢”,便又把布袋子重新系好放到了手边。
卫府离皇家书院并不算远,坐车马的话只需要大概一刻多钟的时间,因此不大一会儿便到了书院,门口正有书院的人在那里等着迎接卫青同云沐白这些入学的新生,带着他们分别往东西两院的报道处候着,只待生员到齐了分好班班级便由各自班里的主事先生带去教室。
卫莹玉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是因着害怕卫青这个闯祸精又惹是非,还是不免仔细将卫青叮嘱了一番以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先进去了。
皇家书院里规矩严得很,虽然能来这上学的都是官家的金贵公子和小姐们,但是书院却没有一丁点要娇惯着他们的意思,上学便是上学,小厮丫头一类的下人们压根不允许带进学院里去,从进了书院那一刻起,所有事情便都得亲力亲为。
据说这还是天靖皇帝前几年特意搬的旨意,大概意思就是说小孩子们是一个国家未来的根基,尤其是官家子女,将来成人更应该承继组训为家国尽忠,娇生惯养不能成事,唯有从小培养才能意志坚韧,德才兼备。
这一观点使得卫青对天靖帝萧怀远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敬佩起来,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嘿,不愧是一国之君,目光长久,思虑深远!
正在卫青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无可自拔的时候,突然,一记女孩儿尖利的叫声毫无预兆的划破了小院儿的祥和:
“要死啦!没长眼睛啊你?”
啧啧啧,这是哪个竟然敢在书院里这样嚣张?!卫青不由得回头望去,没想到一眼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身后离着自己十来步远的地方相对站着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外罩芽绿轻纱外褂正气势汹汹一副斗鸡要掐架模样的不正是那个付鸿达的庶出女儿付思琪么?这个付思琪与卫青同年出生,只略比卫青大了几个月,她对面的女孩子则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裙揉搓着,正在低声下气地赔不是:
“实在是对不起,还请这位姐姐不要生气了。”
“你一句对不起就行了?本小姐头一天来书院衣裙就叫你给踩坏了,真是晦气。还有,姐姐是你随便乱叫的吗?谁是你姐姐?”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孩并不领情,依旧咄咄逼人地叫嚣着。
相比之下,对面的女孩子像个被倾盆大雨淋透了的小雏鸟儿,竟完全被付思琪的横眉冷目吓得哆哆嗦嗦:“我,我……”就这么嚅嗫了半晌,没说出一句正话,人倒先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装出一副可怜样儿是要给谁看啊?”
对面的女孩子听付思音越骂越凶,竟然也跟着越哭越凶起来,看的卫青一阵憋屈:怎么竟然这样懦弱,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了就只会哭?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唯唯诺诺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想来是外放了才进京都的那个大员家里的千金?
这时卫青听得身边有女孩子窃窃私语:
“这柳依依真是个倒霉鬼,竟然惹了付家的小姐,这回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哎,这个柳依依是什么来头,我怎么之前从没见过她?”
“嗨,算起来这个柳依依还是御史邱大人的外甥女,她娘因为生她时难产死了,她爹一直在鹿州任职,因为新娶的继室不待见她,他爹才把她送回京都舅舅家,这回能来书院还是邱大人去陛下面前求来的恩旨呢,不然就她那个出身还想上皇家书院?”
“照你这么说来,这个柳依依还真是够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
“那咱们要不要去劝劝啊,你看她都哭成这样了。”
“你疯了啊,付思琪的姐姐马上就是太子侧妃了,这会儿你敢去得罪她?”
原来是这样,卫青大概听明白了,说起来就是一个孤苦无依来京投靠舅舅的女孩子被个仗着自己马上就是皇亲国戚的娇纵跋扈的官小姐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地给欺负了,简直是岂有此理嘛!
想到这,卫青甩开大步朝着付思琪和柳依依走了过去:“付思琪,大家都是一块儿来上学的,说不定以后还要在一个班里,干什么非要闹得这样?”
付思琪根本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敢出来拦自己,再瞧清来人之后,傲慢地将下巴往上一翘,夹着眼皮冷笑一声:“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才把自己爹爹坑得降了官又连带着让自己大姐也被皇后娘娘退回来了的卫三小姐么?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得找个石头缝子一头扎进去了,怎么,你倒还有闲心想要管我闲事?”
“闲事?”卫青不免声哼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反问道:“那我倒要虚心求教一下付小姐,你说的闲事可是因为这位柳家的小姐姐?”
付思琪见卫青丝毫没有拿自己拿一回事的意思,立即摆出一副怒目横眉的模样:“就是她,怎么了?她走路不长眼睛,把我新裁的裙子都踩脏了还百般抵赖,怎么?这样的人你竟然也要帮,莫不是你们卫家一贯是非不分?”
这个时候,刚才还在一边哭哭啼啼的柳依依,一把抓住了卫青的胳膊,带着哭腔,抽抽搭搭地说道:“你不要听她,听她胡说,呜呜……方才,方才明明是我,我在这里站着,她,呜呜,她从后面一下撞上来,我,我压根就没踩着她,原想着息事宁人就算了,只是她……呜呜呜……”
卫青看她将肩膀一耸一耸地又哭的梨花带雨起来,淡粉色的衣裙上还沾着显而易见的一大片灰尘,再看付思琪通身上下一尘不染的模样,就知道是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付思琪,你当这里的人都是瞎了还是好骗啊?做戏也得做足了不是?好歹自己先躺在地上滚上两滚也能叫人信三分不是?”
围观的女孩子们听得卫青这般怼付思琪,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她们之中相当一部分人也看不惯付思琪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是碍着人家确实家世好一些,敢怒不敢言罢了。
付思琪虽然不如嫡出的付思语那样得付鸿达的宠爱,但在自小也是被骄纵惯了的见卫青竟然敢这样当众嘲讽自己,顿时火冒三丈:“卫青!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说我,今天不给你点教训尝尝,你当本小姐是泥捏的吗?!”
说着,付思琪咬牙切齿地三两步上前来,一扬手照着卫青的脸就甩了过来。
“小儿科”,卫青心里冷哼一声,就在付思琪那一巴掌才将将抬到半空的时候,卫青迅速侧身闪了开来,与此同时抬起手冷不丁一把就抓住了付思琪的手腕。虽然卫青还是个不到八岁的女孩子,但因着跟着爹爹卫廷中习武三年多,所以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灵活度都不是付思琪这样娇生惯养的娇弱小姐能比的,这猛然一抓的手劲儿卫青只用了五分力道,就直叫付思琪痛的大声叫了出来:“啊!啊!疼死了!快放开我!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