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色的，白色的，彩色的，透明的？
时间，凝聚的，流动的，光滑的，柔软的？
时间，温润的，冰冷的，毛茸茸的，沉重的，轻巧的？
时间，自由的，被束缚的，崭新的，破败的？
没有人触摸时间：听它的声音，看它的相貌。
然而它仍刻印一切，记录一切，并阐述一切。
它仍如此强大，真实而具体。
我逆时光前行，前路已开。
我登临过去。
我不知道回到了哪一年，什么时代。我在一座沙滩上，沙漠很广，一眼看不到边。
“这是我诞生的地方。”魂蟒说：“那时我刚刚降临这颗星球，在我的传承记忆里，我的生命进程始源于某种能量，那些能量构成我原始的意识，而后我决定构建自己的躯体。我参照了某种在沙土中活动的生物形象。”
一条响尾蛇从沙里爬出来，晃动着摇摆肥硕的身体。
“但我不喜欢它的尾巴。”它补充说，并晃动自己金色的蛇尾：“于是我的形象发生了改变，再后来遇到你。”
我看到一个男孩，在沙土上努力蹒跚的身影。我看到他和魂蟒角力，日夜轮回交替。
我看到另一幕场景。
手握镰刀的黑影在看那条蛇。他们凝重地交谈，并将信息传递到某个未知的存在那里。
从暗文明的殿堂传下信息，泄露到敌文明的城邦。
一个男人和一只狼人出现在沙滩，寻找那条蛇的身影。在他们口中透露出那条蛇的名字，他们称它为：倚天蜷龙兽。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存在。”魂蟒低声说：“我第一次知道，我原来不是这颗星球上的生物。”
“这段时空还有暗文明的眼线。”它说：“为了避免暴露我们的方向和白夜的位置，我们要走慢点。”
“他所在的时空还在前方。”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往前走，看到一只狗。
不在现世，在时间长河里，在某一段时间节点耸立着一只巨大的狗。它是一只站立的狗，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狗。
“所有有这个东西在的地方，都是我无法进入的时空。”魂蟒诅咒：“但鬼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曾想看洪龙龙出生的时候，或者洪武之前的故事，但那些时光都被这些狗封印了。你看看，这叫什么事。”
“从更过去的地方往下发展，不能看到之后的事吗？”
“看不到。如果时间长河被封印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会被直接跳过去。”
“我们能干扰过去吗？”
“一切都在变化！我们存在就是对时空的干扰，所以时空要放逐我们。在这里我们的活动受到限制。”
我们来到更久远的过去。我们出现在现世，看到永生难忘的景象。
通天拔地的巨人，白发的女人，坐在赤色钢铁王座上的皇帝，还有掩藏在黑雾中的阴影。
那黑影手中六道锁链，贯穿一个巨大的生物。那生物张开双翼，像展开一片夜幕。
四名恐怖存在的目光，同时降临在我身上。
魂蟒吼叫，他们的目光在被一寸寸击散，然而又重新凝聚。他们已经转身。
“过去的人，为何能看到我们？”我询问道。
“他们不属于过去。”魂蟒咆哮：“他们是为镇压尼德霍格，无数次回到过去的――未来！”
“这可耻的故事仍在继续。背叛者们！卑劣者们！”
“愚者！”
它用金色的蛇尾击散靠近的黑影。我们冲入时空逆流，继续溯源而上。
“记住尼德霍格这个名字。”魂蟒说：“那是暗文明唯一无法抹消的存在。记住尼德霍格的儿子，那是你前生的死敌。”
“我没有死敌。”我说。
我们从时间长河中脱离，这是我们能行进最远的地方。前方的道路被一只无比宏大的狗封死，再也无法前进。
“这是什么时代？”
我看到建筑整齐的城市，和鳞次栉比的街巷。我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交通。我看见车流。
眼前场景飞速转换，我们来到另一个地方。
这片空间中充满了寂灭的气息，这里一切巍峨的存在又象征着某种永恒。
这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像。那些石像上充斥着磅礴的，可以感知的生命力。在我们到来这里的时候，一座石像苏醒了。
那是一条黑色的巨龙，它从凝固的状态中脱离，俯视我们。
“你能看见我们？”我说。
“我无所不见。”它收拢双翼，纵入高天，消失了。
我看到另一座石像，石像高大，胸口有一枚彩亮的钻晶。白夜站在石像前，像是凝固了的另一座石像。
“我一直想来到这个地方。”他像在自语：“一切秘密的起源，一切的为什么答案都在这里。一切挣脱命运的方法，一切纠结的宿命轮回。”
他转过身，我看见他眼中流落的热泪。
“原来什么也没有过。原来都是我的幻觉，原来什么也――不存在。”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走上前。
“师父，我带你回去。”我说。
“回不去了。”他抬起头，看天空像看一道遥远的深渊。
深渊变成一只眼睛，在看着他。
魂蟒在咆哮。我只听到它吼出一句：“时间――”
什么时间？时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看见魂蟒在虚无的时空夹缝中挣扎着缩小。
“原来是他！原来时间长河是他的身体！竟然……”
“他能看见我们，看不见你！”我听见它在咆哮：“快逃，逃走！但不要忘记这一切！”
发生了什么？“他”是谁？
白夜似乎醒悟过来，疯狂地从石像上抠下那枚钻晶，丢到我手中。
他手掌合拳，震击空间。
“时回。”他平静地说。
“我们在未来等你。”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我来不及思索，已被击出时间长河。
我攥着钻晶爬起来。佩洛琴在我身后。她见我独自一人，放下双臂。
“那条蛇呢？”
我四下看看。似乎我回到了这方时空，这里仍是宽广的大厅。
“它不见了。”我说：“被滞留在过去。”
“哦？”佩洛琴眯起眼：“这就是你们反抗暗文明的结果？”
我掂了掂手中晶钻。
“未知。”我说。
“什么？”佩洛琴疑惑。
“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我说：“并开始有趣起来了。”
我把晶钻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至于反抗，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