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爷和付泽凯一进来众人自然少不得一番请安行礼,看着曲氏和翟夕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付东楼一阵头大。
下跪什么的实在不想做,但今天要想从宰相府分出去一块肉给自己弄一个立足之地,装可怜示弱是免不了的。付东楼硬着头皮跪到地上,想想这几天过的吃不下睡不着的别去日子,酝酿好了红眼圈准备刺激一下自己的宰相爹,谁知这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英俊不凡威仪天成的脸。
一身绣着四爪金龙的墨黑王袍穿在一具比例完美的身躯上,皇家的高贵与王者的威严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映衬得那双漆黑的眼眸愈发深邃,生生能把人的魂魄陷进去。
付东楼在现代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若单说长相出众也不算稀罕,但长得英俊潇洒气质又如此不凡的,当真是没有了。
极品攻啊,这要是扒了衣服肯定有胸肌腹肌人鱼线……二十二岁了还是处男的付东楼很没出息地花痴了,如果不是从小家教好又一贯有修养,恐怕口水就要留下来了。这一花痴,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忘到了脑后,看着柏钧和的水蓝色眼睛一时间有些空洞,配上微红的眼眶倒让人误会成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付泽凯一见付东楼这幅样子,可没以为他这个内芯儿已经换了的儿子是被王爷迷死了,瞧那双眸迷离霜打梅花的可怜样,莫不是曲氏训了他将他说懵了?别说儿子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算姿色一般,用这种眼神看着王爷也难保王爷不心疼啊,何况这小子还是王爷的未婚妻……
曲氏见状攥着帕子心里不知道骂了付东楼多少句“骚狐狸”“小妖精”。一旁的翟夕自是能看穿付东楼的伪装,可惜自从柏钧和进屋,他就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站到一边去了,那脑袋垂的,别人连他脸色都看不到了。
“咳,事涉楼儿,王爷不放心来看一看。”付泽凯咳嗽一声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也顺道解释了下为什么会把王爷带到相府内院来。
自家老爷带着王爷回来了,曲氏自然不能继续上座,侧身站到一边将王爷和自家老爷让到上位,又吩咐丫鬟上茶,才对着付泽凯蹲身道:“兹事体大,妾身也拿不了主意,这才请了老爷回府。”
曲氏现在已经后悔了。她原以为付东楼就是闹一闹,请付泽凯回来也是借着宰相的威名压一压这个准王卿,没成想这小子居然咬出了自己在熏香里下毒的事儿,还把王爷给招来了。
柏钧和一进屋目光就被付东楼吸引了。早在还没决定娶付东楼的时候,京城的门阀权贵中就流传着付宰相有一个样貌极美的私生子的消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付东楼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高挑的身材虽比不上自己可也绝对是傲视同侪了。皮肤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发色漆黑略有卷曲,鼻梁挺拔唇色红润,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更是夺魂摄魄。
只可惜,再美也就是个艳俗的花瓶而已,还是个胡人做的花瓶……柏钧和在付东楼望着自己失神时别过了脸,心底的厌恶更是达到了极点。
听到曲氏的话,付东楼才收回了心神,站起来转过身对着柏钧和与宰相爹再次跪下道:“我今日所做一切,只为安身立命。我付东楼不求什么泼天的富贵,唯一想要的就是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这也是我生母的遗愿。”
“这话是怎么说的,莫非在这里你就没法安身立命了?”付泽凯蹙眉。传话的小厮只说付东楼要分家,若是王爷不一起来,他还有时间先把事情来龙去脉摸摸清楚,可柏钧和跟着一块来了自己哪还有时间去问?付泽凯疑惑不满地看向曲氏,难道是这个无知妇人又干什么蠢事了?不是早就告诉过她不可慢待付东楼吗!
付东楼听到瑞王跟着一起来的时候是有一丝窃喜的。他寻思着这门亲事是王府主动求来的,那不管这求娶是王太卿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王爷这会都该站在自己这边才是。直到见到柏钧和,付东楼惊艳之下还暗暗欣喜了下自己这桩包办婚姻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惨。可看柏钧和现在的眼神……这种眼神付东楼太熟悉了,对于那些凭借龌龊手段窃取别人学术成果弄虚作假的学术败类,他的几位教授也是这种眼神——厌恶,鄙夷,甚至是恶心……
现在,付东楼真的拿不准自己能不能继续扯着王府的大旗狐假虎威了。
“父亲一定要我说破吗?”付东楼咬着唇倔强地偏过头,一手暗示性地捏住了顾贤送的辟毒香包。
付泽凯宦海沉浮多年,最是会察言观色,也就是在柏钧和对付东楼的态度上闹了个误会,又哪能注意不到付东楼的小动作。
思及那日顾贤临走留下的话,付泽凯心下一寒,再看下面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的翟夕,心下又是一叹——看来这熏香下毒之事付东楼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不是瑞王府授意的。如果是,那王太卿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罢了,你这孩子身子弱,大夫说要安心静养,心思太重对你有害无益。”付泽凯沉吟片刻权衡一番终于下了决心。其实早在接到圣旨的时候,付泽凯就有要分一份家产给这个私生子的心理准备了,“你既然想分家,分了也好。”
说到此处,付泽凯转而对柏钧和卖了个笑脸,“虽说王卿并非后妃,可王卿的母家也算得上是外戚了。当年王太卿殿下光风霁月,顾家亦是高风亮节,自当垂范万世,下官也有意效仿。”
柏钧和只是微微颔首。
曲氏没想到自家老爷居然这么轻易就点头同意分家了,一想到万贯家财要被一个野种分一杯羹,气得眼前发黑恨不能晕过去,倒不是多稀罕那些黄白之物,只是意难平。正琢磨着该怎么劝老爷改主意,就被付泽凯一个狠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再看看低头喝茶的王爷和那边突然消停了的翟夕,曲氏也只好认亏了,谁让自己被人捏住了把柄呢。虽然曲氏也很想问问付东楼有什么证据指证她,毕竟她自认也是处理的干净了,可如今这情形,付东楼有没有证据重要吗?
这事只要捅到明面上,坐实了是曲氏所为,相府就要给个交代。证明不了是曲氏所为,王府的名声就好听不了,不然王太卿来一趟相府给未来的儿媳妇一个辟毒的香包是什么意思呢,挑拨相府的后院吗?
既然这种事除了付东楼这样不管不顾的,没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那这样默契地私了是最好的结果。
付东楼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虽然别扭,却还是给付泽凯磕了个头道:“谢父亲大恩,父亲慈爱之情儿子感念终生。”
付泽凯发迹之前父母就都不在了,他独门独户一个人挣下这一大家子的产业,才重新开宗立祠,故而付家并无宗长族老,宗长族老当家老爷全是付泽凯一个人,这分家的程序也就简化了许多。
既是已经决定分家了,付泽凯索性好人做到底,卖瑞王府一个大大的面子,给付东楼分家产就按照嫡子的份例来。
“产业分给你,也算是你嫁入王府的嫁妆,今后你要学会自己打理,不懂的就去问你母亲。”付泽凯说了句场面话,“快起来吧,你大病初愈,跪久了仔细病情反复。”
付泽凯一副慈父模样可是把付东楼恶心的不行,心道你要真是关心我,怎么还能差点让我死在你家后院,还能让你的儿子女儿相府的奴才轮番作践我?我之前是好性子觉得自己是私生子不想计较,若不是今日实在忍不了了,你是不是就要坐视我被弄死在相府里?
付东楼也就是心里想想,付泽凯现在是他的财神爷,谁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是吧。财神爷喜欢演慈父,自己当然也要配合着扮孝子。
“让父亲费心了,都是儿子的不是。”付东楼躬身,还把茶杯端起来奉到了付泽凯手里。
“公中的祭田是不能动的,那是要留给继承家业的嫡长子供养宗祠的。这家里剩下的房产,现银,田庄,铺面,你们兄弟姐妹六人均分六份就是。明日为父就请人来给你办过户的手续。你若是想搬出去亦无不可,我会叫你母亲给你挑一些合用的下人给你带过去,只是大婚的时候还要回相府来办。”
碍着有外人在,付泽凯总不能把自家有多少银子田地都抖出来。可虽是简单地说一分为六,但这话也是当着王爷和工部侍郎的面儿说的,若是最后真的藏了猫腻动了手脚,还不立时传的满朝皆知,付泽凯也就没脸上朝了。
过犹不及的道理付东楼是懂的,今天能这样已经是善之又善了,他也要适可而止。宰相府究竟有多少钱付东楼不知道,可绝对不会穷,从付东楼现在住的碧管院里的那面玻璃妆镜就能看出来。再说了,付泽凯毕竟还有定国公的爵位是大楚的开国功臣,现在又手握重权,岂能没钱。
付东楼甚是满意,表情不由得柔和许多隐隐含笑,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对于莫名穿越而来的自己已经是很好了。就算将来包办婚姻过得并不幸福,至少自己不至于吃用别人的东西直不起腰来。有了这些产业做本钱,自己开些小买卖也是好的。经济独立了人格才能独立嘛。
小心筹谋了多日,一宿一宿睡不好觉,如今终于有了个好结果,付东楼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股疲惫的感觉瞬间袭来。
这种勾心斗角时时算计的日子,真是不适合我……
“下官听闻宰相大人在城郊有一处温泉山庄的私产,东楼身体不好,宰相大人何不把这处庄子贴补了东楼也好让他调养身体?”
突然出声的翟夕说得付泽凯心里一紧——他是怎么知道我有处温泉山庄了?还知道是私产!
所谓私产,而不是相府的产业,那就是说这处庄子是宰相的小金库了。无怪乎此言一出付泽凯面露苦色而曲氏一脸惊诧之余还颇为愤愤。
“翟大人处处为东楼考虑,师徒情深我这个做父亲的亦是自愧不如,就依翟大人所言。”这个翟夕,表面上整日里不无正业,背地里都能知道我有什么私产,当真是小看了他的能耐!付泽凯面上笑着应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既然是贴补私产,那自然不能占用分家的份例,付东楼的怅惘心绪被小小的兴奋代替了。翟二傻,看不出啊,你还知道当朝相爷的小金库,你这是当宰相夫人的料啊。够哥们够义气,这份情意兄弟记下了。
朱红的唇瓣挑了起来,得意的微笑落在柏钧和眼里却让瑞王爷的眼色更多了几分寒意。
“本王今日唐突了,叨扰良久也该告辞了。”柏钧和站起身,瞟了翟夕一眼道,“本王找翟夕还有公务,这就告辞。”
“王爷难得来一次却让您看笑话了。”付泽凯赶忙起身相送,心道这尊大佛和那个小鬼可算是要走了,“楼儿还不送送王爷。”
付泽凯和曲氏自然也是要去送的,可付泽凯却特意把送出大门的任务交给了付东楼。倒不是他借着宰相的官位托大,毕竟付东楼身份在那摆着,他送更合适一些,许是王爷也乐意呢。若是付东楼真能拢住王爷的心,对大楚可是件好事。
只能说,付宰相把事情想得太好了……这完全是个误会……
付东楼在看向柏钧和的时候就察觉到柏钧和对他不善,送人这差事本是有些抵触的。可人家刚才眼睁睁看着自己明着暗着借了王府的东风也没拆台,只是一直坐那儿玩手上的扳指,这份情还是要领的。于是付东楼一路礼数周全态度恭顺地把柏钧和送出了大门。
翻身上马,柏钧和矫健飒爽的动作与颀长挺拔的身姿再次吸引了付东楼,不禁让他抬头多看了柏钧和几眼。
感受到付东楼的目光,柏钧和突然俯下身凑到付东楼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道的声音说道:“这么急着和相府撇清界限,你以为这样能讨好我?抑或是说你就是贪图那点家产?你以为,除了你宰相儿子的身份,你凭什么能当上瑞王卿?凭你的脸吗?居然连自己的依仗都不要了,呵呵。”
“你……!”付东楼惊怒之下竟不知该如何回嘴。
“你付东楼,不配做我柏钧和的瑞王卿。”
说罢,柏钧和便与投过来探究目光的翟夕打马而去。
待二人远远离开了相府,柏钧和停住了马对跟在后面的翟夕道:“相府最近准备本王与付东楼大婚之事,想来没少采买东西吧?本王方才看相府侧门进进出出挺热闹的。”
“啊?付夫人挺不待见付东楼的,嫁妆的事儿还没开始操办呢。侧门进进出出?我没注意啊,许是日常采买吧,相府主仆也不少人呢。”柏钧和突然这么一问还真让翟夕有点犯懵。难道王爷是喜欢付东楼的,怎么连这个都关心?以自己多年来对柏钧和的了解和刚刚柏钧和的表现来看,不应该啊。
“哦……”柏钧和淡淡应了一句,沉默半晌后压低声音道,“燕军偷袭江宁,就在前夜。”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