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的时间,我已经谁都不能信任了。就连我诬陷皮皮刚才攻击我,阿伦的反应也不太正常,显然他也跟无法跟皮皮交流,确定是否发生过这样的事。
难道这世上有两个皮皮,一个皮皮只知道吃香蕉的傻猴子,一个皮皮喜欢穿英伦风格格子衫,会和人一样打手语。
我看着阿伦,想起了在旧金山的时候,那只放在后备箱里的猫,还有从后备箱里爬出来的年轻警察,于是说道:“好的。”
“那……”他指了指外面说,“那准备吃晚饭了,我去把饭菜拿进来。”
“恩。”
看着他离开,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管口红,缓缓涂在了手心里。
管毅说过,那个葬在十字路口的人正是杀手的克星——魔警。
国际反恐组织,通常先从全球的警校中层层刷选出基因最优秀的成员,经由科学家长期改造,使他们拥有一些超凡的能力,但是这种改造也会给他们的身体带来各种各样痛苦的后遗症,以至于他们似人非人魔气十足,称之为魔警。
后来他给我列举了几种比较可怕的魔警,比如那个年轻的魔警,他拥有神奇的变形术,可以仿造一个生命的外形,将自己的五官以及身体完全变成另一个生命的样子,这种魔警主要用于间谍、卧底等侦探工作。
由于变形一次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很大的损伤,魔警为了这份维护正义的工作,基本上寿命都不会太长,所以他们必须在有限的生命里爆发猛烈的能量打击罪犯,出手往往狠毒残忍,犹如魔鬼降临人世。
当时我听完后,感觉人类真的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男人可以经过改造,彻头彻底变成女人。
除了性别的互换,现在已经跨物种的变形。这样下去,也许有朝一日人类将不再是人类,被另一种更高级的人类代替。
而我们这些普通人,将会沦为奴隶,要么接受这种变态的改造,要么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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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洁白的桌布铺满了小餐桌,电脑屏幕上放的是直播的电视娱乐节目。
正好主持人在吐槽最新上映的电影《雪国列车》,点评褒贬不一。不过把场景和视角都在一列火车上,要拍得好看本来就很难。只是这电影抗争的最后结果,却是幻灭,让我看着那匆匆闪过的画面,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似乎我对命运的抗争,也会像这列车一样,走向灭亡。
电影说,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你父母所在的位置,就决定了你今生绝大部分可能的地位。
那一下子提醒了我,要想找出我为什么会站在今天这样的位置上,就要先找出我的父母。我必须要查出静堂将我母亲软禁在了哪个疗养院,她知道我的一切。
看到我紧紧盯着那画面发呆,阿伦一边吃饭,一边随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多韩国新人导演,第一部作品就能一鸣惊人。”
我淡淡的说:“那是因为不鸣的,你都看不到。”
“……”
我说:“对了,我出国前给你的事情帮我办了吗?”
“早就送去医院了,我晚上值夜班的时候,就去趟医院把DNA的报告拿给你。”
这一点都不像阿伦的行事作风,验DNA只需要几天就可以,这都这么久了他都还没拿回来。
过了一会,转到了新闻频道,正好是晚间新闻时间,记者正在街头采访白天的摩天楼爆炸事件。
阿伦说:“啊哈,若瑄,你上电视了。”
我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脖颈,“很好笑吗?”他并没有察觉身上已经印上了口红。
“哦,对不起啊。”他说,“我当时发现你出去了,着急得要疯了,所以开着快车拼命赶去救你。没想到却正好撞到了你。”
我说:“不用多言,我不会怪你的,我们都这么多年交情了。”
他仔细看着我说,“若瑄,你如果伤心的话就发泄出来,现在这样平静,倒和之前的你判若两人了。”
我停住了筷子,是吗?回头想想,似乎几个小时前,我还因为管毅的出轨要死要活的,阿伦拼了命才把我拦住。现在却已经云淡风轻了,似乎植入记忆的真相,让我从某个心理暗示里逃脱出来了,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蓝若瑄了。
阿伦说:“你们夫妻两谈判的怎么样?”
我摇摇头,“他说我是泼妇,根本没有向我道歉。”
“这反应不大对啊。”阿伦说,“一般正常男人出轨,要么不承认破罐子破摔,要么浪子回头求老婆原谅。可他的反应,真不是一般的强硬。我就说你就忍了,什么都不要闹,闹了也是自讨没趣。”
“换成是你,你能忍受另外一半出轨吗?”
阿伦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说:“所以说我们都是凡人。再爱一个人,也很难作践自己。”
“好了吧。其实就是情商低。”阿伦说,“像你这样的人,丢进后宫里,就是炮灰。特沉不住气!”
我无语,“人家明明是女王好吧。”
“是嘛,那你后台真硬。”阿伦敲了敲桌子,“虽然我对你的那个蛇蝎郎君一向没好感,但是以他事事追求完美的态度,本以为结婚了也一定会做一个最佳伴侣,怎料到竟然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我也至今不敢相信,可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什么误会。最让人恶心的是,刚刚和别人欢爱过的他,还在办公室强行占有了我。
他站了起来,收拾碗筷,“我去洗碗,你继续看电视。”
屏幕里,上海熙熙攘攘的人潮,感觉亲切而又惶恐。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人,匆匆又忙忙。
我现在才发现以前总是想要退隐,跟相爱的人去一个没有人的荒岛,是多么幼稚的想法。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永远都不嫌人多,只怕身边没有人陪伴。
吱吱吱——
戴着棒球帽的皮皮,歪歪扭扭的走进来了,它穿着日系小清新针织衫,喇叭裤,双手还握着一支刚摘的玫瑰,又萌又可爱。
我惊呼了一声,“皮皮,这是送给我的吗?”
它把花递给了我,还弯腰鞠躬,这是在向我道歉吗,它真的以为自己刚才攻击我了?
我接过了玫瑰花,也看到了它后脖颈上的一抹口红,顿时心惊肉跳,与此同时,一根尖锐的花刺扎痛了我的手。
皮皮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也没在意,只一味沉浸在震惊中,过了半响,双手颤抖着去摸腰上的袖珍手枪。
枪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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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伦晚上去机场值夜班,看到那车灯渐渐驶出院子。
我握着手枪,艰难的从睡椅上走下来,本以为被车撞的最严重的地方是脊背,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才发现尾骨也痛的蛮厉害。
墙边有阿伦为我准备的拐杖,我拿了起来,没有开灯,扶着拐杖走出黑漆漆的西洋楼,一直走向大门口。
我伸出手来,打算去推开那铁门。
这时,一声乌鸦的尖叫让我吃了一大惊,心脏也忍不住砰砰的跳。
号称国际繁华大都市的上海,什么时候也有乌鸦乱飞了?
但是这么一耽搁,才发现在暮色中,房子整个四周都升起了铁丝网,那看上去似乎很安全。
我隐约听到了一种类似杀人蜂发出的嗡嗡声,很低很低,但是能感觉到那声音的力量。这说明铁丝网已经通了电,刚才我要是碰触了这网,准保已经被电晕了。
不能说阿伦是在软禁我,也许他是在保护我,防止管毅的人找到这里劫走我。
单凭相同的一点口红印不能证明什么,只是确定了他有这个嫌疑。
我苦苦无奈的看着外面的路灯,管毅现在是死是活似乎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浓烈的爱还在,可他却已经是我的仇人了。
什么是天若有情天亦老,这世上没有冲不淡的往事,没有过不去的情关。
这就是人间之所以为人间,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
我只能迎着夏风,拄着拐杖缓缓往回走。忽然明白,是时候该从那种盲目迷恋管毅的梦中清醒了。
该醒了。
这就是——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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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台灯下,我独自坐在房间里,反反复复看着那电脑上植入记忆手术的视频。不断重复着每一个细节。
也许是因为后来管毅对我做过一些催眠,订婚的那个夜晚,身为未婚夫的管毅差点虐杀我,那个本应该记忆深刻的雨夜,我却异常模糊,直到今天开始重新清晰了起来。
当时他担心王医生对我做的电疗,会瓦解植入记忆,所以先下手为强,控制住了我。
那天他打电话不断的在向静堂追问我的真实身份,“我接这个任务的时候,得到的信息是她只是一个写网络小说的女人!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她曾接受过严格训练,就不会有这样危险的事情发生。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吗?”
直到电话里的人说出了我的名字,管毅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了我,“为什么她还活着?这不可能!你不应该留这个人活下来的。她总有一天会成为最大的祸害!”
我的记忆定格在了这一刻,对于喜怒不形于色的管毅来说,这样慌乱的眼神已经是最大的失控了,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惊讶过。
我到底是谁,会让他如此震惊。
一个静堂不应该让她活着,会成为最大祸害的女人,她就是南若瑄吗?
半年前,我接了一单任务,前往西安刺杀靳绍,回来后阿伦帮我查寻靳绍的恋人南若瑄的下落。
就在阿伦的客厅里,我亲眼看到了南若瑄死亡的照片资料,警局的档案显示,二年前她被派去澳门静堂杀手组织当卧底,身份被揭穿,这次全军覆没,组里的所有成员都被残忍杀害,无一生还。
当时犯罪分子将二十名被虐杀的警员尸体归还,确认南若瑄已死亡。一颗子弹击中了她的头部,导致她随之撞上了一辆车,她的面容被车祸损坏得惨不忍睹。
我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也就是说当时南若瑄并没有死,但是容颜尽毁,于是静夫人将她送去委内瑞拉重新整容,再由管毅植入新的记忆。从此改头换面。将警方送来的卧底精英,变为自己旗下的一员大将——杀手L。
可是……又是谁将杀手L送去了西安?
既然我已经改头换面,那失而复得的亲生母亲,又怎会认得我?除非她是假的!
这时,客厅里隐隐飘来了阿伦的歌声,现在是凌晨一点,这家伙已经回来一个小时了,一直在那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我悄悄握着手枪,拄着拐杖,尽量轻轻走了出去。
阿伦背对着我在沙发上坐着,他刚洗完澡,穿着舒适的睡袍,正在用洁白的大毛巾擦拭着头发。
我走到他跟前,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意识到我的眼神,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真空上阵的打扮,又迷惑的看着我。
他连忙站了起来,“啊,我在这唱歌吵到你了吧,我马上就回房间休息了。”
我没有理睬他,只是向他一步步挪过去。
这午夜时分,阿伦茫然不知所措,向后退着,然后裹紧了空荡荡的睡袍,“你要干嘛,我……我先去穿衣服。”
我拦住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墙角,伸出手缓缓滑过他的脸,“我记得,我回家捉奸的时候,你正好被泡面烫伤。可是你刚洗了个澡,这创可贴的位置就变了。”
阿伦怔怔的盯着我的手,我用力猛地揭开了那烫伤处的创可贴,那里皮肤光滑,丝毫没有烫伤的痕迹……
“这个……”阿伦说,“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我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假如他真的可以变化成小猴子皮皮,那他会不会扮作管毅的模样?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画龙画虎难画骨,管毅身上那种追求完美,为人精致的感觉,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了。阿伦碰巧和他的身高体型一模一样,我每次为管毅选衣服,都是拉着阿伦去试的,他对管毅的穿衣装扮非常了解,也熟悉对方身上的气场。
砰!
我拔出手枪就是一枪。
阿伦提前一步向一边跳跃,一下子就跳进了旋转楼梯里躲了起来。他压低了身体,“若瑄,你听我解释啊!”
砰!
我对着那楼梯又是一枪,子弹打在了木头上,“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冒充管毅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他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砰!
我又开了一枪,缓缓向前走去,“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