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哪吒打个哈欠,慵懒地翻了个身。红配绿的违和感战斗服不知何时已换成了一身青灰色的通体道袍,袍襟开叉,侧露出一片莹洁的大腿。脚上未曾着靴,玉趾轻蜷,在云海中微微沉浮,若隐若现。
她身在千米高空,身下躺卧的赫然是一片卷积云,冰晶水露伴着她的呼吸翻动,恰是云卷云舒。
死海之战她中了埋伏,万万没想到圣城竟然出动了两名圣域枢机,法布尼乌斯和雷布鲁斯。自从登临圣域,她始终用云眼悬空关注着圣城动静,一旦圣域出城,便有感应。法布尼乌斯出城到死海,她“看”到了,所以她来了。当年暮荒之战的尾声,另一名圣城枢机塔拉西乌斯偷袭李傲物,致其薨没,李哪吒誓言“圣城枢机敢出城,必杀之!”她的目标定的很精准,圣城大主教安布罗斯一人之下,当时便是四大枢机(之后进补了一位,现为五大枢机),安布罗斯她是打不过,枢机之下她也不屑去杀,因此就将复仇目标定了在枢机主教这个层次。
现在问题来了,雷布鲁斯出城,不知借用了何种秘法或法器,她竟然毫无感知——圣城找到了遮蔽她云眼的方法!死海一战,以一敌二,她仅以轻伤的代价便腾云走八荒,甩脱二人。但问题是,从此她便失去了对圣城的压制。这对她,对水城,对于整个星海联盟来说,都是一个绝大的坏消息。
李哪吒有些怏怏,寄身浮云,随风息止,一边疗理伤势。飘过妖兽森林上空时,她的云眼便扫到林中爆起一团圣光,殊为可疑,便靠了过去。
那圣光一闪而没,无痕无踪,云眼一时倒失去了目标。
喟叹一声,想往白水河去洗个澡,乍闻平林兽的吼声,便驻足留意了一下。这一留意,便发现了方安三人身骑平林兽,略为惊愕,好奇地一路高高追踪,冷眼旁观。
李哪吒记得这小子,马塞达那夜顺手救过他,并借了祭司权杖一用——呃,那根棍子丢哪了?
李哪吒信手一招,一团云朵飘至面前,四散开来,露出里面的一堆物件,有牙刷、毛巾、拖鞋、靠枕、梳子、道袍等一堆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这是她的云囊。她伸手往云囊的物什堆中探了探,抓出一根凤首权杖,只是好像杖身有点皲裂了。
李哪吒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死海之战,她借用这凤首权杖凝结第二使徒,未曾想用力过猛,竟将人家的东西弄裂了。
正讪笑着,忽见方安的筏子遭遇帝鳄拦河,信手就将手中棍子砸了下去。
方安正抱起小嘉纱准备跳河,以躲过那张血盆大口,忽然愣在筏子上,顺便伸手撴住了正要跳的阿弥,怔怔道:“姑娘,停下来看上帝!”
阿弥回头就瞥见张着巨口的帝鳄被一根从天而降的棍子扎穿脑袋,沉入河中,河水霎时漾开一波血红。
阿弥惊魂未定,一屁股坐在筏子上,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方安指了指头顶,说道,“好像咱们上面有人!”
“圣域?”阿弥不确定地说。
方安愣了下,说:“等等,那棍子好像有点眼熟!”
“是凤首杖!”小嘉纱忽然说道。
“啊——李哪吒!”方安忽然激动起来,自己出山获得的第一件法器惨遭横夺的场景依然记忆于心,他仰头愤然大吼道,“圣域了不起啊!圣域——啊——确实了不起!谢殿下两度救命之恩!”
他喊到一半,阿弥见他出言不逊,伸手就掐住了他腰上的软肉。
“别不知好歹,人家大圣域肯借用你东西那都是你天大的面子!”阿弥好言相劝。
天上的李哪吒听得却是更不好意思了,伸手在云囊里拨拉了数下,着实找不到一件法器,尽是些无用的生活用品——她这个境界,法器什么的实在是用处不大,因此有的都早已赐给族内年轻子弟,让他们在战斗中发挥最大效用。
“啊——”李哪吒忽然觉得困意袭来,于是倒头便睡。
身下卷积云却是骤然而动,迅速往远方飘去,拉出一道长长的尾迹。
“姑娘,看,筋斗云!”方安指天叫道。
“别看了,快上岸!”阿弥抓起木板船桨,使力往岸边划去,目光忧虑地停留在适才帝鳄的亡身之处。
方安顺着她目光看去,骤然心惊,那头帝鳄是这片河域的霸主,如今身亡,血洒白河,定然会引起其它妖兽的争夺,于是慌忙抓起另一根桨,奋力划动。
三人上得岸来,就见信自漂下的木筏被一根巨尾拍碎成一堆木渣,随波翻滚。另一头帝鳄从下游赶了上来,宣示着自己对新领地的霸权。
“昂!”平林兽在岸边冲着河心发出一声怒吼。然而只是徒劳,帝鳄的血不属于它,帝鳄的地盘也不属于它。
平林兽躁怒不已,一转头就望向了方安,目露凶光。
“分开跑!”方安急中生智,快速将“荷鲁斯的眼睑”塞入阿弥手中,沿河往下跑去。
阿弥会意,抱起嘉纱往林中逃窜,只要离开平林兽一定的距离,她就能发动隐身,免得被它震现了形。至于方安——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相信他了。
方安确实已有成竹在胸,他的速度,没跑多久就要被平林兽赶上,他纵身一跃——跳入了河水中。
下段水域的领主帝鳄刚去上面争夺新领地了,因此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平林兽站在岸边冲他怒吼不已,方安立在水中,也是放声大喊:“让我上去?”
“昂!”
“有本事你下来!”
“昂!”
“有本事你下来!”
“昂!”
“有本事你下来!”
……
一人一兽就这么对峙着,互不相让,声音此起彼伏,越飚越高。
平林兽怒极,返身往树林冲去,横冲直撞,碾平了方圆百余米的一片林地。发泄完,冲回岸边,对着方安耀武扬威的晃起脑袋,得意地吼道:“昂呜!”
“嘁!”方安一脸不屑,喊道,“拿些不会动的花花草草撒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玩些会动的啊——你倒是来玩会动的水啊!”
方安喊着,使劲扑腾着河水,溅起水花,沾满头脸,使劲抹了一把,一沉身没入水面,良久,钻出换气,大呼爽快。
平林兽见状,垂头丧气,一屁股蹲坐了下来。
方安不敢太过深入,就沿岸顺水往下漂去,水里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就上岸;岸上平林兽赶来,他就下水。一路水陆转换,倒也平安临近了青松瀑。
尚未抵达,他就已经听到河水悬空砸落的轰隆声,心想不能再在水中呆了,临近瀑布,河水必然湍急,再下去就要被卷走,从瀑布掉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平林兽不知道犯了什么倔,一路跟随着方安,毫无放弃的迹象。
“我就那么有魅力吗?”方安陷入了深刻的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