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钟魁要嘲讽李煜、二哈和随后跟过去的崔胜希,就是因为摆在面前的这只鬼实在让人提不起多少警惕的心理。这和刚才妖魔们蔑视听涛不一样,听涛外显的气息并不强烈,而这头猪澎湃的鬼力几乎肉眼可见,也难怪他们几个连搜寻的时间也没有花上多少。虽然鬼力差一点就要达到七品,达到半步鬼王的程度,钟魁还真的没有把它看在眼里。
这头猪的卖相实在不咋地,大部分的鬼都是人形,哪怕再古怪再奇葩,总能看出个直立行走的类人样子,眼前这个却是彻头彻尾标准的一头猪,一头黑色的家猪——是个野猪也好啊,也能凶两下,哼哼两声也能吓人一跳——不过家猪也有獠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家猪与野猪的后代?哎呦,这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鬼啊。
钟魁还想发表什么感言,譬如论猪的几种吃饭,仆从对于命令的依从程度和执行程度,那头猪鬼已经冲他冲了过来。钟魁不是没有见过鬼跑起来的样子,远有夜游沙洲时见到的数不清的鬼怪,后有夜游河阳遇到的阻击,再有鬼蛋引发的那一系列乱七八糟事,但那些都没有眼前这仅有的一个猪鬼搞出来的声势大,这简直就是一头炮弹飞猪。
钟魁虽然出神了,跟随他来的仆从可没有,黑蛇第一时间用影蛇术延迟那头猪鬼,其他人有的扔符有的左道……还有的开始点火,如果那头猪再往前迈一步,即便它是半步鬼王也得瞬间魂消魄散。
所以这只猪站住了。能想象一架时速四百多公里的飞机突然停在半空时的样子吗?这只猪以一种可笑滑稽的样子僵在即将跨出最后一步的时刻,前左腿——或者左前腿?谁知道呢——已经离开地面,膝盖上抬,一切动作都在差一丁点扑街前停住了。
没等钟魁从差点被猪鬼撞死这个“神”缓过来,又被猪鬼停在灭天攻势半秒前的样子惊住了,“什么情况?谁能告诉我这头猪鬼是什么情况?”
凶狠狡诈的神色在猪鬼的眼睛里一闪而逝,一步一步退了回去,所有仆从没有发动,是因为他们都感觉只有在刚才那个临界点可以一举消灭它,超过一厘米都不可能,而第一波攻击之后的间隙,很有可能被这头猪鬼把钟魁偷袭成功。双方各有顾忌,各自退开。
钟魁还真没有想到自己成了他们的负担,虽然可以不当这个包袱,但有观众啊,有观众的前提下,“连惶妖幡都不好拿出来了呢,”钟魁捻出方寸里的桃木剑,虽然这种强度的猪鬼不会光靠这一把桃木剑就能宰掉,但他还是拿了出来,“开玩笑,真以为身为钟家大少的堂堂本上——与‘在下’相对——只会开坛做法收拾小家伙?”
依然是开坛做法,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多少也有几件贡品,还有点准备的时间,现在却是临时起意。钟魁没有多想,一把桃木剑斜指前方,“请告,斩鬼。”
要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下遇到鬼,可不是依靠自己就能完全确信的。术者难道时时刻刻保持方寸始终有贡品?所以,早有前辈设计出这套斩鬼之舞。要求不少,第一灵力要深厚,因为每一段都需要很多灵力才能施展出来道法的每一部分,尤其是束鬼、斩鬼这两步,更是最需要的;第二是熟练的步法,能进能退才是道理。
钟魁的步法不行,毕竟修炼日短,但灵力可是四品道官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这种底气让他在想出这个办法之后立即确定了这招,“你们掩护我。”
这恰恰是钟家仆从最擅长的,祖祖辈辈最为精通的一门技术,和其他家族的仆从不同,钟家从古至今一直都是主人强势,仆从需要做的只有端茶倒水,保护妇孺罢了。环绕在钟魁周围,道符、灵符、火焰、言灵……似乎这些就是钟魁摆放的祭品,一把木剑慑天下,灵力将周围的灵气浸染得殷出了水雾。
猪鬼害怕了,即便是刚才十四个人的合力它也只是觉得有可能会把自己重伤,然而只有四品的钟魁摆出来这副架势,却让它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鬼的死亡,完全的终结。
猪鬼不知道的是,如果说术者是天生对付鬼怪的,术者世家是对付鬼怪的佼佼者,而驱邪师是专家的,那么钟家就是绝代大宗师——斩鬼之舞就是这些最强方法中,对使用者修为的要求是最低的。一旦让他使用出来,猪鬼的下场的确就那么一个。
哪怕是旁观者都看得出来,钟魁使用的道法十分高明,然而几乎所有人都看不出这门道法到底是什么。像是开坛做法的一个变种,又像是御剑术中颇为基础的几招,更像是驱邪术中作为摆样子看的门面道法。只有少数那么几个,看到钟魁使用的道法眼前一亮,他们似乎认出了斩鬼之舞,确定了钟魁的身份,一种惊讶的表情出现在他们脸上,然后慢慢退开了。
拥有鬼眼的钟魁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杵在他眼前的还是那只不住倒退的猪鬼。然而不管猪鬼如何退,钟魁的桃木剑依然在半空中划过,然后击中,然后重伤。
猪鬼开始狂躁,两魂七魄沸腾起来,钟魁之前没有看到过的,濒临死亡的鬼即将使用同归之法,“小辈,你们是在为白无常那个废物做事吧?”鬼力已经含在嘴边,钟魁他们也不敢突然后退而激怒,双方似乎僵在一个尴尬的距离上,猪鬼说话了。
如果林昊在的话,可能会吐槽猪怎么会说话,钟魁却知道,只有人死才能产生鬼,所以这头看起来像是猪的鬼,死前就是人。鬼的样子是其本质最真实的反映,他看过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形怪物,就是异化的魂魄,而这头猪,应该就是在地府被关入鬼狱,受到严科刑罚之后深度异化的表现。
“异化就代表着魂魄的扭曲,那些家伙到底会不会看犯人啊?”钟魁一边嘀咕,一边矫正桃木剑的准头,“下一剑,结果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