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书听到自己的小伙伴成为故事的主角是一种什么体验?
阿瑶表示,故事里头的人跟日常的裴朔联想不到一块惹,但是能听到他的消息也是好事呢,她将近两年没收过裴朔的来信,只在及笄之后的次日忍冬前来报信,说他们家少爷昨天离开京城随军北上。
从此杳无音讯。
裴朔还活着呢,更厉害了,阿瑶放下杏仁,也留心去听。
李刚还在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见过?”
“当然,那天我正好就在陶集镇入货,陶集镇种植很多的作物——他们没单单种植粟米,还有别的,大麦旱稻,附近的小山开垦梯田在半山腰上种茶叶,种酸桔,不过我没亲眼见到,是那个获救的孩子说的。”
听众切了一声,那就是有艺术加工的水分,以一敌五十,那得多孔武有力才行啊,偏偏你又说他二十,力大无穷也不是这样吹。
“我没说慌,我没见过他镇郊一打五十的场景,但是那天晚上,陶集镇被围了。”说书客人回忆那天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就在他把先锋小队运回军营领赏后,陶集镇随即戒严。事关北夷打草谷,必定影响对过往的商队和百姓,首当其冲就是土地肥沃的陶集镇。”
他紧张地咽下口水,手下意识地端起杯子喝茶压压惊:“你们是不知道。陶集镇虽说是镇,但是它跟咱们京城这边的村镇不同,咱们这里的村口,有牌坊或者界碑,以村子边沿的矮墙为界,小孩子双手抓着墙都跳起来伏在墙头,脚悬空,就是那样的高度。而陶集镇,他们的城墙就像皇城一样!有三层楼的高度,砖石很厚,砌得时候还浇糯米汁,刀枪戳不进去,城墙前还有挡马墙,专门防止北夷骑兵。”
客人说得很详细,阿瑶随着他的描述,脑海里勾勒出陶集镇的画面,城墙又高又厚,做成军事壁垒,两扇大门一关,落下门闩。镇内有粮仓,每家每户有蓄水池,这里土地肥沃离不开地下暗河的河水丰沛,街头巷尾有井提供百姓的生活用水,有水有粮食,只要陶集镇不被攻破,人心不散,守一个月都不是事。
随着他叙述的递进,听众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入夜,镇上男子自发巡逻,警惕北夷冷不丁进攻夜袭,而他被留在客栈内禁止外出,局势紧张,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到京城,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可能是拂晓时分。街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鼓,跟催命似的。
他一下坐了起来打开窗户,就看到各家片刻之间灯火大亮,跑出抄着家伙的男子往镇门口的方向,再然后没多久,传来的嘶鸣惊得他头皮发麻,他再也忍不住,拿起自己的小包袱从客栈溜了出去,打算躲到角落的草垛,要是北夷攻进来,他趁着混乱想办法离开。
“为什么嘶鸣会让你头皮发麻,你好好留在客栈不好吗?”李柔疑惑。
客人:“小孩子懂什么,要是北夷杀进陶集镇,到那时候再逃就来不及了!那嘶鸣也不是普通的嘶鸣,换你的兄弟在京城外大吼大叫,你能在脚店内听得到?一样的道理,若不是城外人多势众,声音传不进来的。我在城墙上看见寒光闪烁,一列排开犹如一线浪头,那是北夷人的战马。北夷人遇到了对手,双方在城外交战,兵器碰撞,锣鼓声号角声,将士发出呐喊,那些拿着武器的人上城楼支援他们,往下砸火石,砸他们的云梯,菜籽油不要钱地泼——陶集镇也盛产菜籽油。”
这种方式确实很适合说书,她听着觉得离她想听的内容可能还有很大段距离,于是中途离开去厨房,她的卤鸡蛋算着时间应该入味,捞起上锅,切成八瓣端上桌,给说书的客人解馋。
她做了两种卤鸡蛋,一种是溏心卤鸡蛋,非常嫩的,筷子稍微使劲就把完整的鸡蛋分成两半,里头的蛋黄似凝非凝,橙金橙金,感觉蛋黄液下一刻就要流出来,经过一夜的卤水浸泡,蛋白覆盖一层很浅的卤水汁的颜色,味道渗透进去了,滑嫩的蛋白在舌尖上滑过,阿瑶加了少许糖,使得味觉不仅仅感受酱油和花椒八角的味道,还有些许甜,蛋黄依旧还是蛋黄的味道,更醇厚了,少了蛋腥。
另外一种卤鸡蛋可没溏心鸡蛋那样娇贵,小火满足,不断使它滚动均匀受热,过后捞出来放到冷水里头,还要用掌心揉搓剥壳最后才放到卤汁里浸泡。
它的煮法粗犷太多了,在水里煮到全熟,剥壳丢到卤汁里,再等上个半个时辰捞起来切成数瓣就能送上桌。
阿瑶回来的时候正听他说,天亮了,照亮军旗,上面一个裴字。
阿瑶忙问:“那,那个叫裴朔的少年呢?”
“天黑的时候哪能看到他啊,我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呢?”客人往嘴里丢了一瓣卤鸡蛋,吧唧吧唧嘴:“真好吃,就是有点口干,得配茶。”
旁边的人忙给他倒茶,放下茶壶也摸了一瓣来吃。
阿瑶正是失落着呢,又听他摸着下巴说:“但是我看到有一个人,一支长枪连挑三人,横扫四方,又挑飞敌人,当真神勇无比!连我一个局外人都看得是热血澎湃。不光是我注意到了,北夷人也注意到了,他们拉开长弓,好几批的箭矢被那个少年都躲过去了,甚至抽空多杀了几个。里面有个小将领一把抄过他自己的弓箭,可能很重,我看着要两个人抬过来给他。他射出一箭,直奔那个少年的喉间——”
说到这里,他又使坏地停下话头,喝茶润润嗓子。
但是这回卖关子可没人愿意买账了,分分撸起袖子,沉默地告诉他你再不好好说话,休怪拳头不长眼。
客人连忙摆摆手,求助镇店小茱萸,却发现她已经把身转过去假装没看到,连忙表示有话好好说,他说:“少年正当杀敌,等他发现破风而来的箭矢,本能地长枪使里往后飞快飘去,可惜呀,那支箭还是击中他喉间!”
客人一拍大腿只喊可惜。
阿瑶满脑空白,就连手上端着的瓷盘砸地上开花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