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老天爷似乎要将积蓄的雨水一次下个痛快。
江流县的路都是泥土地,雨水超过它吸收的分量便溢出,土地泥泞,满大街都是泥水,穿着绢鞋简直是噩梦,倒不如踩着木屐或者草鞋,脚上沾了泥水回头洗干净就可以了。
“这天气太糟糕了,要是等我们都把人救出来再下便十全十美。”裴朔看着天空,“也不知道阿瑶怎样,留着她一个人在吕家,我很担心她。”
“少爷,天有不测风云,天时地势并不因个人而变化;而江姑娘,她素来有自己的主见,会好好照顾自己,等雨势再小一点,我赶过去;如果裴穿和裴步先我们一步找到她那就更好了。”
裴伯说道。
裴朔低声的应道,可他总感觉,就在这场雨中似乎要出大大事——
“阿嚏!”
他打了喷嚏,抖落一身鸡皮,寒意从脊背往上窜,嗓子也感觉不太舒服,难道是要生病了吗?
“少爷你着凉了!”裴杨一瘸一瘸进屋,听见裴朔喷嚏,瞬间明悟,“我拜托老奶奶煮了热汤,趁热喝驱寒。”
他手里端着托盘,一个漆盘放着八个白底青花的小碗,热腾腾地飘着烟,辛辣冲鼻的气味登时提神醒脑。
后面跟着老奶奶和她的丫鬟,丫鬟用湿布端着瓦盆两边的把手。“家里碗筷不多,你们将就着用。小可怜的,都来趁热喝葱豉汤,发了汗就不会伤寒了。”
“有劳奶奶。”
“没事,我这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老奶奶慈爱地磨着孩子王的头,到底精神不济,让丫鬟搀扶她回去休息。
偌大的院子只有老奶奶和丫鬟居住,平日深居简出,裴朔带小朋友到老奶奶家门口躲雨,孩子的吵闹声惊动老人家,她的目光在孩子们和裴朔身上打了一个来回,没多问就让他们进屋歇息,还给他们煮了葱豉汤。
黑豆蒸制的豆豉和切段的葱白煎水,加入少许盐,味道算不得好,可一碗喝罢,浑身毛孔舒张,由内而外暖洋洋的,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孩子们轮流喝完葱豉汤,瞌睡虫就找上门来,纷纷打起呵欠,自觉爬到通铺窝着睡觉,半分危机感都没有,可却是比任何一次都要听话好对付,无需操心哄他们睡觉,他们已经累得很快打起呼噜。
“外面的雨小了。”裴朔留意着外面的天气。雨声减弱,屋檐的滴水从串珠变成断线,对面高墙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他对裴伯说道:“我跟你一块去吕家,裴穿和裴步到现在都没消息,时间拖得愈长,我内心愈不安,跳得好快。”
裴伯道:“少爷,你多虑了。”
“不成,把阿瑶放在吕家太危险了,我一刻都等不了!”
裴朔抄起搁在门旁的油纸伞冲入雨中,裴伯无奈,让弟弟看顾小孩子,也跟着出门。
雨势收小,家丁在庭院发现了一个蓄满水的花觚,步摇金簪卡着壶口,尊底还有一块散发奇怪臭味的布,他们不敢昧下,让人禀报吕员外,把花觚带出去给人认领。
阿瑶躲在假山探出小脑袋,目送搜人的家丁远去,从他们闲聊话中,她大概明白裴穿两人成功将祸水引到吕家,现在找不到人,是应该成功脱身了吧……
噫!那她不就是被丢下了?
她犯难,墙太高,山石距离太远,没法翻墙啊。
就在她思考的当即,身后出现庞大的阴影悄然接近她。
“哈哈哈,我抓到你了,食物!”
生怕她逃走,死死地钳制住肩膀,阿瑶吓得浑身都僵硬,从没听过的声音,明明是分外高兴的语气,却让她寒毛直竖。
“我抓到你了,你得如约让我咬一口~”
阿瑶被他翻了过来,看清来人的面孔,外表痴傻愚笨的胖子,嘴角淌着亮晶晶的口水。看到阿瑶的那刻,神情一片空白,他没想通:“白天的的时候你明明不长这样,怎么矮小了一大截,更瘦了?”
他捏捏阿瑶的手臂,骨瘦如柴。
捏了几下,忽然发疯,掐住阿瑶的脖子,面目狰狞,双目狠狠地盯着阿瑶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要饿瘦自己,让我没有食物可以吃,只能饿肚子!你说!”
窒息的感觉又一次降到她身上,可这一次,阿瑶斜着眼使劲看她的小弓弩,瞄准他的肚子。
胖子死死掐着阿瑶,另一只手用力扯断她的衣袖,张开嘴一口咬在阿瑶的肩膀上往外拽!
阿瑶张开嘴,耳朵炸鸣,眼睛几乎看不见眼前的景象,疼得说不出话来,而脖子的桎梏却在悄无声息的松开,下意识扣下机关,小弓弩上的箭飞了出去,插入胖子的横肉当中。
“嗷!”
阿瑶逃出生天,连滚带爬捂着伤口距离这个疯子远远的,恶狠狠盯着这个怪癖疯子,举起手上的小弓弩。
小弓弩装着三四支弩箭,上面涂了麻药,雨水打湿了箭簇,化开麻药的药汁,但她毫不在乎,瞄准胖子,一连释放了好几只小箭,打在胖子的肥肉上,虽不致命,够他喝一壶,疼得他满地打滚,殊不知越滚,箭簇锐利的棱角压在他的皮肤上,更疼得他自叫唤。
她知道小弓弩不会致人于死地,可她不解气,她恨不得弄死这个败类!
他竟然、竟然硬生生地从她肩膀咬下一块肉来!
也就是他,那户来头不小的人家的儿子,最喜欢吃小孩肉,原身舅舅就是要把原身卖到吕家,给这个痴呆当盘中餐!
还有后院埋骨处,到底有多少个孩子命丧在他的口中,厢房的少女是他的“两脚羊”吧,为了要留着慢慢折磨,给她戴上脚镣,却要跟她玩捉迷藏游戏,抓到了就咬上一口肉。
呵呵。
阿瑶满脑子被报仇占据,仇恨和怒火压制理智和善良。
裴穿和裴步顺着线索是赶来,倒吸了一口气。
“江姑娘,你冷静点!你需要包扎。”裴穿说道,可此时阿瑶哪里还听得见他们两人说的话,不趁他病要他命,放虎归山要不得。
裴步一记手刀,打晕了人,“他怎办?”
“这样的败类死不足惜……”裴穿看着半边衣衫染血,脸色苍白的阿瑶,回头的对裴步说:“把那些证据翻出来!知县不是在吗,附近的乡亲邻里不是在吗,就让我们好好瞧瞧,知县要如何处置这禽兽不如的一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