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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结束与开始同样沉重(1 / 1)

()男生有时也是会多愁善感的。太习惯和蓝一起,现在她突然走了,真的很不习惯。别人像没事一样地生活着,但我不行。有时候上课上着上着习惯性地用笔帽去顶蓝的后背,问她刚才的笔记是什么。等发觉笔帽只碰到空气后,又是一会的走神。蓝刚走的几天,我还习惯性地低着头补着笔记边说:蓝,你等一下,我还要写几个字。这时林饮就会同情地问我: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吃饭。我说不用了,有人陪了。

与蓝再见的第一天晚上,我问蓝你不用回家的吗。

蓝说:“我不想回就可以不回啊。爸妈同意了的。我在这里也可以看点书的嘛。”

我在想这是什么父母,女儿生了都不管的。

“你不希望我在这陪你吗。”

“哪有哪有,求之不得啊。只是,这样你会很累。”

“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啊,别辜负了我的期望哦。”

于是,我有了一种安稳。只要一想起来,知道不管什么天气,总有一个蓝在外面等我回去,就会觉得安稳。

每天晚上放学,蓝都会在校门口等我,风雨无阻。

我说:这样太累了,你还是呆在寝室里吧。

不要,呆那会闷死的。我一天到晚地在那睡,醒着最多也就七八小时,除了看书两小时,另外的都不知道干什么干了。

不吃饭吗?

不一定啊,记起来就吃,记不起来就不吃了。

怎么这样,饭还是要吃的。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吃肥的,没想到是睡肿的。

蓝这次居然没有再捏自己的脸装作很恐怖的样子大呼小叫,而只是平静地笑着说:呵呵,能睡是福。

我说:蓝,你长大了。

蓝微笑着说:是啊,你呢,什么时候长大?

“不知道啊。”

我走路都变得很小心了,因为不想和林絮碰到。事实并非如此,有很多和林絮狭路相逢。我才明白,以前走的很多我习惯走的路,走久了,她也习惯于那么走。

“哦,是这样。”她叫住我对我说了这些后,我也只能是这个反应。

林絮说她原以为我是很爱蓝的,后来发现原来我并没多少喜欢蓝,她说她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她。她说既然我做不出选择,那就由她来替我做出选择。

说这些话应该很需要勇气吧,何况是一个女孩子。

我礼貌地说:“还是不要了,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很平静。爱不爱的,我已经无所谓。”

“你有所谓的,”

“有所谓又能怎样。”

“我想让你不要错下去。”

我听了觉得恶心。

“什么是对的,很累很辛苦才是对的吗?好了,你别再烦我了,以后别再对我提这件事。”

我和林絮的事情却没有就此了解,迂回曲折了好些时候才算一段中落。

但苦闷的时候还是会想去凉亭,回忆和林一起的时光。

林絮叹息着说:“迟一步其实迟了很多。”

还是这句话。我想起温远的可怜的样子。在心里说:其实你也没迟。

林絮接着说:“虽然我并没有比她迟。但……”

她的话像电流一样,我不敢相信两个人之间能有这种默契。

林显得有些烦,她说我喜欢的是她而不是蓝。我说喜欢又如何,我以前也曾那么喜欢过胡柯,后来不照样挥手再见。喜欢不能当饭吃,就算不喜欢,在一起能觉得舒服开心也行。林哭了。她说我能等,我一直从初中毕业那天开始等,就是要等到我的初恋,说我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说第一次的恋爱才是初恋,所以你的初恋应该是路成云。

她说你的逃避只是怕别人说闲话,怕人说你始乱终弃。你只对得起你的名声,你对不起你的心。

“够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俗的。当无法留住一样东西的时候,你就不能放开手让它走吗。人也是一样。你说对得起你的心,但对不起我。我需要的是安稳,不是改变。”

她已经忘记了言语,只是低低地哭。

我说:“好了,别哭了,我要走了,回去睡觉。”

她说:“我不怕,只要这个凉亭在我就能等。”

“是不是如果凉亭不在了你就能死心。”

她没回答。

我淡淡地说:“你把东西带走,我明天就去让学校把这封了。”

她又是哭。

她原本的坚强在此时化为了泡影。

回去,我先告诉了蓝,征得了她的同意。第二天就把这事报告给了学校。学校很惊讶,居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不久把前面的地方封了,把实验室和凉亭隔开。

我主动去把凉亭的事跟校领导说了。校领导听了普遍惊讶,有些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凉亭被放在实验楼的怀里。他们问我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我说就我一个。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说早上无意间发现的,里面都是蜘蛛网,很破败。他们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说我做得对,说学校会尽快把那里封存起来,并向我表示感谢。我呸,感谢个屁。

蓝得知我去检举了这个违规存在的亭子后,也很满意。至于林絮怎么想,我无暇顾及。

我也把《情人》扔到楼下的垃圾房里不要了。在后面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就那么坐着,像是等待,却又不清楚自己要等待些什么。

等我听到楼下脚踏板和链条运动的声音,我的神经都紧绷起来。终于,一声明显区别于自行车的刹车声把我从空白的紧张里一下子拽了出来。我开了门飞奔下楼,等我喘着粗气站到垃圾房前,清洁工已经把垃圾都扫进清洁车里了。我盯着眼前这辆滴着污浊液体的三轮车不知所措,犹豫。

戴着手套穿着制服拿着扫把的清洁工阿姨看看我又看看清洁车,问:“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吗?”

我像从一场短暂而混乱的梦里梦地清醒过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过去,你这个……挡住路了……”

她把三轮车往旁边挪了挪,说:“好了,你过去吧。”

“哦,还是你先吧,我刚跑下来,有点累。”

望着随车离开的那一张张白纸远远地消失,我低下了头。我想我还是没有勇气在别人面前放下面子放下习惯放下一切的安稳。回房关上门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继续过一成不变的生活。

激烈投入的学习之余,也有带蓝去看电影。这次破了她的初吻,她说你怎么这么熟练。她当然也知道我有和林接吻过,但她不知道我们的第一次唇齿接触会那么早。我没告诉她,有些事还是别说的好。

好像我的念头总是有预言作用的,只不过这作用常常是反着的。在我想着我的生活是这么的一成不变的时候,生活马上给我来了个大改变。

一天中午,和傻依然像往常那样去吃午饭。我看到校门外站着一个大肚子女人,但看样子应该年纪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我能听到傻变得沉重的呼吸,我问他是不是认识的。他皱着眉摇头。气氛变得怪异。

等到走近,我终于看清那个女的是谁,竟是吴依,从前美丽得让人叹为观止的女生。她现在拎着个书包站在我们不远处,虽然还有些学生气,但她的大肚子和憔悴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了。

傻也不顾那么多人对吴依鄙视的目光,毅然地上前和她说话。我不禁佩服他的勇气,因为现在的吴依早已没了以前那高贵典雅的感觉了,虽然依然美丽。

我原以为傻走上去,吴依一定会躲的,而事实上她并没有羞愧地躲开,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傻离他越来越近。冷漠的表情里带一丝的轻蔑。

傻和她讲了不到半分钟就回来了,对我说去吃饭吧。过程中,我没看到吴依脸上出现过任何笑意。

路上,傻绷着个脸一句话都没说。坐到饭桌边拿出手机放在桌上,双眼死死地盯着,饭菜也不去点了。我刚要点菜,他说中午吃面吧。

吃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通了几句话,然后说他有事要先去。

“面不吃了?”

“不吃了。”他伸手进口袋里掏面钱要给我。

“不用了,这顿当是我请你。”

傻点点头,拿起手机向外面跑去。

他的背影被过亮的阳光完全地吞噬,街上依然游荡的、着懒洋洋的呼吸和呓语,没有人在意刚才跑开的是否是一个即将崩溃的灵魂。

我边吃着面,边回想傻从放学到走的表情。严峻地不像是我们中学生的样子。我想刚才的电话一定是吴依打过来的,究竟是什么事,我不清楚,但一定不是什么轻松的好事。

下午上课没看到傻的影子,老师叫我联系他,我发他信息他都不回,打电话都没接,我也无能为力。第二天下午傻才姗姗来迟。我没问他去干什么,从他的神色看得出,出了事了。

将要放学,傻找我问我大k房间可不可以先借他用一会。我掏出钥匙给他。

傻说:“你不问我去干什么,不问我借房间干什么?”

“你要说自然会说。”

傻说昨天去找刘砌了,怎么也找不到。今天又去问他认识的混混,也没人说知道。现在很烦,不知道接着该怎么办。我也马上明白吴依肚子被搞大是谁的罪过。

我说:“你把这事当成自己的事?”

“如果现在连我也不理她了,那就没人会帮她了。”

“但是她对你的态度是那么冷淡。”

“她在学校受够别人的白眼和唾弃,她已经从学校逃出来两个多星期了,实在没办法才来找刘砌的。操***贱人刘砌,躲哪去了都不知道,没人性的禽兽!畜生!”

我很少看到傻发火,看来他现在已经恨透那个比我还烂的烂人了。

“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他,吴依的家人不要她了吗。”

“她不敢回去。”

“也是,换作是我,我也不敢回去。”

“房间如果弄脏了没关系吧。”

“没事的,爱怎么住怎么住,反正那里都没人住的。”

我补充了一点:被子这些的可以去我寝室里拿。我把自己寝室的钥匙也交给他。

“我晚上拿来还你。”

说完他就拿着钥匙跑了。我坐着想,这个社会,这个年纪,居然出这种事。

晚上傻没来上课,到学校放学在门口碰到了傻。他坐在门外的花坛边公然抽烟,弄得很颓废的样子。大概门卫觉得他铁定是校外的,便也没管他。傻抽着烟和我慢慢走着。本想问吴依和他的关系怎么样了,但看到傻额头上的伤口,便没问,估计两人可能吵过几架。

我说:“人是不是都喜欢伤害身边最亲爱的人?”

“是吧,大多数人。所以我有希望了。”

很好,我们都能听懂彼此的话。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要?”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要。”

傻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轻松的表情,以致于他一笑,我就想说好假。

第二天班主任一过来就叫傻出去谈话,刚开始听不到声音,后来外面越来越响,里面整个安静下来,听外面的舌战。最后班主任说:你这些臭习惯如果不改掉,就别在这里再读了,马上给我走人。傻对着她吼:走人就走人!

话音未散尽,傻已冲进来,从课桌里抽出几个笔记本扬长而去。我知道这几个笔记本对他的重要性,里面都是他的作品。我猜想着门卫如果问他怎么乱出校门,他会说我们班主任叫我走人的,她是高一四班的。老师气呼呼地进来说上课上课,别管那些闲杂人等。我就搞不明白了,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玩什么啊,你玩,他可不是玩。

傻打电话来请我帮着找找看。我想到了四路,尽管他和刘也有过劫,但他人多,问出刘的去向应该不是难事。不过打他电话都打不通。最后只能找温远,他说可以帮我问问看,但不太有问到的可能。温远下午回复我说找不到。我说找不到就算了,我想想也是没什么可能找到的。温远说是不是盛岁出事了,要不要过来看看。我说不用了,现在过来也不能做什么。

这个星期里,和傻几乎天天都有见面,但时间都很短,他四处在找刘砌可仍然没有结果。这几天的心急如焚和奔波劳累把他变得又黑又瘦。

他说:“没办法,吴依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再不找到刘砌就完了。”

傻显然是急疯了,看着向来冷静的他因为一个不再爱自己的把贞操献给了别人却要他来劳累的女孩而要发疯,我心里不是滋味。

“傻,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现在找到了姓刘的又能怎么样,他会对吴依负责吗,会拿出钱来给她打胎吗?如果他不认账,反过来污蔑吴依,说出难听的话,你想过后果会怎样吗?把事情想得好一点,他刘砌愿意掏钱给她打胎了,以后呢,以后该怎么办?她能抬得起头做人吗?再乐观一点,他刘砌如果还愿意娶她做老婆,那你呢,你得到了些什么。如果不考虑你自己的利益,你可以替吴依想想,经过这件大事,你和她又在一起这么多天,吴依的婚姻会幸福吗?做那么多假设其实都是没必要的,刘砌躲你们躲得那么紧,他显然是不想再看到吴依了。而且我们现在还这么小,甚至还未成年……”

傻听愣了,他也终于放下了焦躁的心情,仔细地考虑起事情的各个细节。半晌,他才开口:“你说得对。但是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我感觉就像世界末日来了。这些天我和小依都休息得很不好,我总是哄她好几个小时才换得她短短几小时的睡眠。只有等她睡着了我才敢睡,可她一醒一哭我又得马上起来安慰她。其实最可怜的是小依,在这之前,她已经受了几星期的苦了,到处地躲,钱也用光了。她刚来的时候已经绝望得成了另一个人,因为在学校里,她已经被人唾弃了很久。”

向来隐忍的傻终于不能再负荷这样的沉重,他把他所有的痛苦都倾吐出来。

“我已经想劲办法了,还是凑不到足够的钱。以前也没多存钱,现在根本借不到那么多。出去卖东西也没人要……”

“傻,我这除了生活费,还有多余的两百,你拿着先吧,反正我放着也是放着,就当你们这几天的生活费。我再联系温远看看,他有钱,应该愿意拿出几千来的。”

我拿出手机要拨,却把傻一把阻止了。

“我不要这钱。也不需要别人施舍。就算是去偷,也不要别人给。”

“偷难道就好吗,朋友在你眼里只是这样的吗。”

傻很执拗地说:“我想靠的是自己。谁都不能真正帮谁。”

说完他就走了。路灯依然昏黄,故事的片段也在瞬间昏黄,是否许多已走到尽头?

第二天傻回到教室拿他的cd机和数码相机。

“你要去干吗。”

“拿去卖。”

“卖给我好了。我有钱。”

“我不让朋友吃亏。你回去吧。”

他又一次地离去。阳光下的分别总是比黑夜里的残忍。

傻回去看了他的父母。回来后他说东西卖了,只卖了五百块。

我说:“你这么做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得。”

“她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我帮的是我爱的人。”

“可是她把第一次给了别人。”

“哈,岂止第一次,还有很多次吧。难道我爱她就因为她是个处女?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怎么了,打了就是了。就算生下来,那又能怎样。反正都是一个孩子。都是孩子,谁的不一样?你觉得替别人养孩子很羞耻吗,但如果那个孩子只喊你叫爸爸呢。自己生的孩子也不见得就会孝敬自己,你也说了,这都什么社会了。戴绿帽怎么了,我倒觉得它挺环保。”

傻放肆地笑,我分明看见他的一双干枯的泪眼。是的,他不能哭,不能软弱。因为他已经是个男人。这个时候谁都可以乱,就是他必须得保持镇定。因为需要他支撑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天空。

后来,傻来和我道别后走了。他说他偷了父母几千块的钱。

我说那你家那边怎么交代,他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带吴依去把胎打掉,别的只能以后慢慢说了。

“吴依会愿意吗?”

傻突然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她如果有脑子就不该再屁话,她谁啊!”

我听了十分惊讶,但也知道这是气话,他这么爱吴依,怎么可能说出这些卤莽的话。他是积郁太久,他需要发泄。

我再想到吴依,对她的厌恶感在傻要走的那一天消除。也许,她会**于刘砌也算是一种合理,毕竟她那时候还是他的女友。只是,受苦最多的还是傻。

傻走的时候我有去送,他是第一个让我亲自送走的好朋友。不过严格点说,我也没有真正送到他离开,因为他说吴依不想看见认识的人,于是我到半路就回来了。班主任斥责我混哪去了,这么晚回学校。我没回答她,倒说:你犯大错了。她当然没听懂,但我想过不了几天她就能懂。

我这几天帮傻的事,蓝也知道了,她说盛岁的家长会不会闹到学校来。我说肯定会。

“你会告诉他们盛岁去了哪里吗?”

“你说呢。”

“我怎么说,你连我都没告诉。”

“因为他的确没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啊。”

第二天下午盛岁的姐姐和母亲就到学校来拿人了,可是在教室外观望了半天都没看到人。上课的老师问她们找谁,听到说是找盛岁便露出了不满的神色,说他已经很多天没来上课了。傻的母亲暴跳如雷,嚷着要扒这臭小子的皮,然后领着她女儿噔噔噔地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了。这个我能理解,如果把我换作是她,碰上自己的儿子又偷钱又翘课的肯定狂郁闷。可是你怎么说也是一个未来诗人的母亲啊,这么没修养,倒牌子。

如我所料,过了两天盛岁的母亲又来了,这次情绪已经由盛怒转成盛哀了。不多久,我被叫到办公室。

老师说:“你平常和盛岁最好了,如果你真是他的好朋友就该告诉我们他去了哪里,你看他妈妈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我说:“我不知道。”

“你没说谎?”

“你认为呢。”

老师无奈地又问:“他在走之前有没跟你说过什么话或者说印象比较深的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哦,我就记得前些天你说如果他的臭习惯如果不改掉,就别在这里再读了,马上走人。老师,我还有事,可以先走吗?”

我不等她回答和辩解,接起身向外走去。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盛岁的母亲投在班主任身上的眼神有多仇恨。所以我说你犯大错了嘛。我按着自己的左胸,对着自己的良心,以傻的名义起誓:我刚才没说任何的谎话。

后来他母亲又找过我一次,我还是说不知道。其实我挺想告诉这位隔几天就憔悴许多的母亲,但为了她好,为了不让她更伤心,我不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很多时候,被骗是幸福的。

那一阵子,还在想着要把刘砌那畜生找出来大卸八块,以慰民心。不过怎么也找不到。多想几天也就通了,别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好多插手;而刘砌那种畜生也不值得我大费周折地去杀他,早晚会有人来收拾掉他。

傻走之前,叫我要好好读,我也答应了,就好好地读下去了,争取考好个好大学。有时候想起来会觉得好笑,怎么一个个都走了,然后剩下一个我,却又都叫我要好好学习,他们难道是为我走的?

身边这位未来有望成为大诗人的天才少年就那么走了。不仅让我觉得失落,也让我怀疑起红颜是不是都是祸水。大哥的事、温远的事、大k的事,还有就盛岁的事,想着想着就有些失聪了……

这事对蓝说后,蓝说:“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她的表情很认真。

我觉得她应该还有半句话。想是看我心情这么不好就没说了吧。

我无语,只好冲着她一个劲地傻笑。蓝看我笑,她也跟着笑。两个人就这么在公共场合莫名其妙地笑啊笑,别人一看,肯定说我们两个是低能伴侣。可我就是乐意这样。

我还开玩笑说:我也留级去陪你吧,你不和我同班,那我班上就一个熟人都没有了。

蓝坚决不同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孤单了啊。不行,说什么也不能留。你不用担心啊,上课认真听,下课我们还是可以看得到对方的吗,放学也都是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回去的啊。

我点头答应她要好好读书。

越接近期末,班里战争的气氛就越明显,搞得一个个都有点神经过敏。我没必要跟着他们在那犯傻、天天神经紧绷着兴奋不已,但也把了许多的坏习惯暂且收敛起来,把绝大多数的精力投入到分班考试中。

我只要记得蓝总会在校门口等我一起回家,我就会觉得安心……

跟蓝在一起,她不允许我喝酒,也不多跟我去什么装饰精美摆设讲究的店铺里去坐坐,弄得也把分班看得很重。我不好说她什么不对,太无聊太累时便想找温远出来喝点小酒。

在盛岁离开后的第二个星期,我开始感觉到孤独。这是蓝无法填补的孤独,因为我同样需要朋友。

我和温远喝酒总是很安静地喝完,随便聊一些遥远而无关痛痒的事情。喝完酒也不会像这个年龄段的小青年那样出去惹事,而是直接回去睡觉。各自回寝室睡或者我去温远那睡,反正他是从来不到我这来的。

一次喝酒后,即将分别,温远突然问我是不是不久就要考试了。我说是。他说能不能在考试的时候帮一下徐汐洋,给她发些答案。我惊讶:为什么要发给她?

温远说:“她这个学期很少在学。”

“你呢?”

“我不用,我自己考,考得好不好都无所谓,我又不升高二。”

“好吧。”

“先谢你了。”

离考试不到一星期,从起经常跟这个说要帮他,跟那个讲要给他抄,但就是没来找我。他肯定认为我会因为温远的原因而一直对他记恨在心。我为什么要记恨他呢?他抢走的又不是我爱的人。笑,是不是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自作多情。

这段时间,蓝都等我一起回家。我只要记得外面有个人在等我回去,需要我陪伴,我就会觉得踏实。我会觉得上苍并不是要我一无所有。

蓝说经过这么多事,我们会更懂得珍惜。

我们通电话的次数较先前少了不少,但质量较从前都提高了。以前聊很多别的无聊的事,现在更多的是讲自己的感受想法还有自己的事。末了,我都对着电话发出连续几个很响亮的吻,然后缠着蓝要回我的吻。不过常常都是敌不过蓝,败下阵来放弃她的回吻。没办法,蓝的打岔技术实在是很强。

我说:“蓝,为什么你那边总是那么静。你晚上都不听歌的吗。”

“我不喜欢晚上听歌啊。晚上就应该很安静很安静的嘛,不然怎么睡。”

“也是。”

两门会考过后就是重量级的考试了,一些汗都急出来了。我说这有用哇,都到这个时候了。

第三门考数学。考完后,大家都在讲此次考试第一狂人。我纳闷着谁会这么嚣张,大k在的时候也没这么玩过。别人说是我们班的温远很隆,在试场里分外潇洒,考试迟到半小时进场,没写几分钟就把草稿纸都揉了,弄得很大声。监考老师过去警告他,他好像很不服气,就把试卷撕了,当着老师的面把试卷撕成一条一条的,还用打火机把试卷烧起来,差点把老师烧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啊,这么帅。不过马上就怀疑这传言的真实性。

后来听班里一个和温远同个考场的同学说,考试的时候温远的打火机掉到地上,老师捡起来后斥责他带这个干什么。温远说我爱带就带。老师很火大地说:你这样的还老考什么试!温远说:我还真不稀罕,然后就站起来走了。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举动,真是酷到家了,那个老师还冷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他还陶醉在当时偶像剧般的场景里。我则在感叹谣言的威力。

八门考试下来,我做得比谁都累。又要自己认真地答卷,又要想着怎么样稳妥地把答案发出去,还哟都在考试结束前半小时把答案发完。痛苦啊。

考完后,徐跑来谢我。我其实不想多理她,咱们非亲非故的。不过在她一再的道谢下,我淡淡的回答:是我答应别人的,一定要办到。

别人?哪个别人?

你说还能是哪个别人。

她马上明白过来,表情复杂,再次向我道了谢就走了。一个怪女人。

当天晚上温远约我到乐室去,我说他考试时候是不是很猖狂地乱搞。他说没有啊。我想也是,谣言的力量真是很大。他说你知道徐汐洋来找我的事吧。我说是。怎么了。他说没怎么。

然后自顾自地讲起了徐汐洋今天找到他后发生的事。

徐汐洋打电话来时他还在乐室,曲子刚弹到**。音乐戛然而止后,澎湃起来的是温远的心跳。双方安静,各自听着对方的呼吸还有似曾相识的种种记忆里的回音。徐不断地向他道谢不断地说对不起,温远知道这是反复的伤痛,反复地唤醒反复地安慰反复地埋藏,只是,痛的是他。

徐很内疚,说没有选择他,说辜负了他,说忘不了他。温远说真的不怪她,再说他也没为她做过什么事。徐说一件就很够了。温远苦苦地笑着对我说:事实上又何止一件呢。很多付出很多辛苦,你不说,别人永远无法知道。

我不清楚他为徐汐洋做过多少事,但我明白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也是很难维系的。两个人或者更多人的错误,往往需要一个人来承担,等那个傻瓜背走了一切疼痛,故事便又可以回复到未开始前的美丽和飘渺。

温远叫徐汐洋以后别来烦他了,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跟你们这些每天闲来无事可以花时间聊上几个小时还觉得时间太多的学生一样,有这么多精力玩爱情游戏。既然话说出口了,就不要再反反复复的,你不会厌烦吗?

徐被他说哭了,她找不到话来解释自己。温远告诉说他明白,徐是一个连自己都把握不住自己的人。善良容易犯错,也容易受伤。如果他不一次性把她的善良推回去,她以后会更痛苦,因为从起因为我。

“你舍得吗?”

“哈,非要这么问的话,我的回答是舍得。反正早晚会舍得……”

“看得出她还有点喜欢你。”

“喜欢又能怎样,喜欢就要在一起吗,你不是也喜欢林絮吗,不还是没跟她在一起。”

“你也说我喜欢她,这么假。”

“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不过我的意思不是叫你爬墙,相反,我想告诉你的是,既然在一起都这么久了,就再走得更远一些,我们这些没用的都想看你的传奇。”

我听了他的话,又一次考虑起我和林絮的关系。自从那次蓝生气之后,我就都躲着她,能不见就不见。蓝留级后,我白天都是形单影只地这晃晃那晃晃,吃了饭就不知该干什么去,有时候在路边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半睡不睡的。不过我会把手机捏在手里,如果蓝突然想到我了我就可以马上地回她。

我怕再和林絮碰到一起,不敢走那些熟知的路。可是那段时间,狭路相逢的次数反而增多了。心里那种突然喷发出来的感觉让我不敢去多想。有时是远远地看见,低下头思索着到底应该掉头离开还是接着向前走,林絮在经过时总会向我打招呼或者笑,而我总是底下头去只想尽快离开,好几次瞟到她失落的表情,心里很难受;有时是在她与我擦肩而过后才惊觉这人是谁,我转过头想确认一下,回头看见的却是站在我身后眼神复杂却微笑着静静看我走开的林絮,一种守在原地的关怀一阵陷在泥潭的感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让自己去做这道难题。得过且过或许是最轻松的活法。

我还是不时地会怀疑我和林絮是不是真有什么注定,为什么总要在我想到她后就碰到她?

然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和蓝这样没有爱情也忍耐着过了一年,也实在不像是个流氓所为,唉,真是被自己感动啊。当然,这只能是私底下想想,要是说出来,那还不被人鄙视死啊。万一蓝说一句:如果我不要你,你还不积仓库里彻底地烂掉?每次想到这里我就发晕,谁叫我以前是个烂仔呢。同一个道理,谁叫林絮以前是个小太妹呢。不过她的情况跟我又有很大差别,根本没人知道她是混过的。,所以她还是比较适合隐藏,像隐藏一切鲜为人知的过去一样隐藏那些隐藏已久的爱和执着。

放了暑假,本想好好休息,哪想蓝也是闲不住的人,一个多月的休息让她怎么看自己都觉得肥得无可救药,硬要我陪她去买月票游泳减肥。我其实挺讨厌游泳馆里那些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和游完泳后湿嗒嗒的不爽感觉的,可是现在家里时常没电。与其发电在家里纳凉还不如直接去水里玩玩。母亲也同意,于是就这么定了。

蓝在事先还和我约法三章:第一,要和她共进退,不能迟到早退;第二,不能找任何借口去卡别的女的油,一定要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活动;第三,东西要放好,丢一样就体罚你一次。

我嚷着不行,第三条太没品了,东西丢了那也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让你体罚我啊。郁闷。

她嘿嘿一笑说:“不然我要提前上任了。”

“算了算了,我错了,我同意还不行吗。”

蓝又不高兴了:“每次说到这些你都是这种反应,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你幽默感好一点行不行,没天弄得跟林黛玉一样干什么啊。要装林妹妹也先把你那巨型体骼缩成个蓝妹妹先。”

“好啊,刚才还说我瘦呢,现在就骂我胖了。都说女人善变,男人原来也有这癖好。”

“好了好了,烦啊,你怎么变得跟盛岁一样爱玩这些啊。”

讲到盛岁,我们都打住,没有再多说。后来很多次泡在水里,我也在想着一些无聊的事情。却因此和蓝有不少摩擦,但还算好,我们还一直算比较甜蜜的一对。真是佩服我啊,大好人。

再讲到温远吧,他可是唯一一个一直存在我高中生活里的人物,不能不提啊。那个暑假,温远不再游荡,都在酒吧里演出。

一次去听温远唱歌,还真的是挺不错的。酒吧里也还有别的人在领唱,台下气氛被调动得很是热烈。那个人英语很标准,比学校里任何一个英语老师的口语都强。在这里,我又一次感受到其实很多这种小青年还是不错的。

温远经常在的酒吧偶秩序都比较好,特别变态的人也不喜欢到这种大酒吧来,中年人倒有很多。许多个闲得发慌的夏夜,我都跑去听温远唱歌,看别人撒野,感觉特舒坦。麻木地醒着,孤单地活着,也是不错的生命状态。昏昏沉沉中感觉自己还有个朋友没走,不错。什么都不想,不错。温远也说,这样也挺好。

我专门买了一辆山地车,每天吃完晚饭从家门口骑到几里外的酒吧去。父亲说每天这么骑不累啊,还是去坐车好了。我说不是每天啊。他大概觉得不是每天那就还好,便点点头坐进车出门去了。刹那的幸福感袭上来,不可名状。

父亲嘱咐我不要经小路过,而我就是喜欢走小路。有一次在一条巷子里碰上林絮,我才明白父亲的话是对的。那天晚上天上基本上没什么星,月亮倒是挺亮的。我把头支在车把手中间的铁条上,晃悠悠地骑着,颇有兴致地听着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吃吃声。视线呆滞地停在前方,脑子里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脚则偏机械地回环往复地慢慢在脚踏板运动着。

不远处的前方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孩拿着个罐子东倒西歪地向我这边走来,我担心会不会被这个女流氓堵住抢劫,到时候动手又太不雅。

她走到我面前还真就拉住我的车把手,含糊地说:“你,你……”

“要我陪你喝酒吗。”

她卖力地点了点头,抬起头像要再说话。在第一眼看到她的眼睛我被吓了一跳,怎么会是林絮。

“文……”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主动地叫她文。

她颤抖了一下,看样子可能酒醒了一大半。她没有应我,皱着眉努力睁开眼睛要看清叫她的人是谁。她醉醺醺地冲我嘿嘿地笑笑,眼神迷离地仰起头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啤酒,同时,那只抓在把手上的手松开,滑落。

她向墙边靠过去,继续喝着酒,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渐渐地走远了,脚步凌乱,身形懒散。而我站在苍茫的夜色里,抓紧把手,任心痛侵袭入每个细胞。

她曾经说过: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男生,但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我学会了该去放弃。她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懂得放弃的人是能快乐的,我也就不用愧疚。可是今天看到她这样的状况,我很内疚。这样算是放弃了吗,难道只是因为我而说愿意放弃?

可是我很没用,心里愧疚,却只是一味地愧疚,没有勇气去做出弥补的事。

那天晚上我也忘了都去了哪些地方,只知道自己骑在车上漫无目的地踩着脚踏板,很不清醒的样子。不过在路过林絮寝室楼下的时候我清醒了,因为看到温远坐在花坛边抽烟。我当时还真有点不相信,他好好的跑这里来干什么啊。

我停好车,走到他身边坐下,也没顾忌什么就直接问他:“你太闲了是不是,晚上哪不能去到这种地方来消遣。“

“我走累了,想在这坐会。”

“干吗不上楼去坐,里面不比外面舒服。”

他茫然地看着我:“你是说到徐汐洋的寝室?她不在,现在不是放假吗。”

“是啊。大少爷,你怎么变得跟傻B一样啊,一会说对她没什么感觉,一会又蹲这来抽烟,优柔寡断地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话说出去就后悔了,又说错话,这不是在骂自己吗。

温远没应我,还是抽烟。然后也给了我一根。我们就那么坐着消遣掉了一个晚上,失魂落魄极了。

他说:“我这样差不多可以出家修行了。”

“看破红尘了?”

他笑:“看破了红尘,还需要出家修行吗。”

“因为她?”

“跟别人怎么会有关系,只是我自己还参不透,走不出来。”

温远说下午下着雨,在去酒吧开唱的路上碰到了徐汐洋。两人都没带伞,淋着雨走,没有过多的暧昧,只是更加脆弱。湿了的脸究竟有没有流过泪也想不起了。

徐问他有没有想过她。他说好像是点了头,心很痛。徐说这样也就够了。两人接着在雨中走了一段,温远想笑,因为在这几百步里他把所有关于徐的事回忆了几遍,实在是没什么奇特,所谓的爱也就是平淡无奇,抽丝剥茧之后只有淡淡的回忆,不过这也已经是太难得了。

“我想该为这段回忆谱首挽歌。”

这是我们对话的末尾了,我也仿佛真的听到了一首歌,沉重而平凡。

自从那夜在小巷与林絮狭路相逢后,心情一直不太好,老喜欢一个人呆着。

蓝进小店买吃的和水,我就蹲在外面抽烟。想林絮,很想。怨自己把林絮变成这样,怨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蓝,还糊里糊涂地过了近一年。

蓝出来看到我抽烟就不乐意:你怎么又抽烟!我不耐烦地说:你管这么多干吗。她怔怔地望着我,没顶我,却递了瓶水来给我。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喝了口水,说走吧。蓝坐上车后座。一直到游泳馆,她就那么抓着我的衣角,一声不吭。

蓝变了很多,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了,不再只是一味地撒娇了。我潜在水里回想林絮瘦削的背影和黯然神伤的脸,刻骨的疼痛一点点地吞噬我的心脏。我突然觉得,前面的几十年全是空白的,我应该一生下来就遇上林絮。但那只能是想而已。

将走不走之际,我和蓝靠着池壁站在水中。

蓝望着天空问:得来得太容易是不是就不珍贵?听起来像句台词。

我也望着星,想象着如果我占有了星会怎么样。我说:能得来的都不珍贵。听起来更像句台词。

我载着蓝在公路上慢慢骑着。路边有一对父女蹲在花坛边探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相比是小女孩要父亲给她捉虫子。

蓝问:女儿长大了就得离开父亲身边,是不是也相当于父亲离开了女儿?

我的心情突然平静了写些,笑着回答:但是人总要离开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人的经历像零碎拼凑的故事集,一个结束后又有下面一个开始。所以说呢,人生就是结束和离开的总和。想想还蛮孤独凄凉的。

蓝听着我的废话,把脸贴在我的背上,搂紧了我的腰。我们都闭了嘴,享受暑气消退的夏夜里的片刻静谧。我想起盛岁,相处久了连说话都像他了。想到他后,便很自然地想到他说的话,他是很希望我能和蓝白头偕老的,说她适合我。虽然这只是他的片面之词,我还是记下了。

第二天外面下起雨来,不大不小的,看着很是郁闷。忽然之间好像回到好几年前了,那时候逢着这种雨就非常郁闷,烦躁地在全身乱抓,要多变态有多变态。我比较喜欢的是那种天忽然沉下脸来,乌七嘛黑地暴下一场的雨,像个爷们,有气就撒,撒完就好。我念叨着妈的给我再大点。过了一会还真大了一些。我又一次错误地认为自己不是个凡人。

闲着无聊,坐在床上听窗外淅沥哗啦的声音,像有一堆似我一般的俗人在乱起哄。有趣。我丢着硬币,念叨着选林絮,不选林絮。自己也觉得有意思——这么丢还有什么意义,反正都已经圈定了林絮。

我决定丢上一万次,看最后哪一个机率大。尽管这是等可能事件。后来丢烦了就躺在床上满屋子乱抛,于是就掉了一堆到床底下。我也不捡出来,还挺高兴地想:嘿,我也存钱了。

就这么耗掉了大半天,时间流走,音响里的音乐还在反复徘徊。

晚上大哥打来电话,说他可能留在学校那边学习。交代完正事后我们兄弟俩还侃了一会。他说:和弟妹还好吧。这样的女孩子不错啦。你们就从高中开始爱情长跑,跑到大学,再跑到酒店里。

我说:跑去酒店干吗,浪费钱。直接在寝室里解决了不就行了,还方便。

他说到那请喜酒啊。你小子思想怎么这么不干净。唉,现在的小孩子……

我说老头你好了吧,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

丢硬币,存钱。

想必他没听懂这个黑色幽默。

我补充道:“我这种天才的说话方式你们这些凡人是无法理解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天才你不是。你锈啊。”

“随便啦,反正我就是想告诉你要珍惜弟妹,我可是很看好你们这一对的。”

“你说完了没有啊,好像是你在和她谈恋爱似的。你这个不败之身。”

“好,你忙吧……”

在他回过神来骂我之前,我赶紧挂掉电话。

通了这通电话后,我怀疑是否喜欢林是错的。既然大家都看好我和蓝的前景,那就继续下去吧,走一步算一步。其实我是对自己没信心,自从那天最后一次见过胡柯后我就频繁地感到沮丧。为什么我会先放手?为什么我当了逃兵?为什么我不能守住自己的承诺?爱这个东西太飘渺,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也永远没人能换算出爱能够走多远。也许明天,我就不再爱她。

我严肃地告诉自己,这次不能再动摇了,还有两年,两年过了我也就解脱了。这么多人都看着我和蓝,每一步都别人的目光尾随而来。如果中断了,别人会怎么看?蓝会怎么想?

我突然很想大笑:人哪,原来就是这么个为别人而活的动物。

既然都已经是个俗人了,我干脆也就不去多想,天天行尸走肉般地过活。

暑假有一段时间总一个人去山上,躺在荒芜的山坡上,望着各种形状的云朵从头顶漫过,大片大片的阴影落在我的视野里。我抱怨着这个小城太小,为什么总要遇上不想遇上的人,很郁闷哪。然后很快地睡着。

这给蓝造成我有午睡习惯的假象。于是,蓝很体贴地把游泳时间改在了晚上。其实她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晚上游不容易晒黑。对着她那仁慈的表情我也就答应了,反正每天骑去听温远唱歌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那几天没少挨蓝教训。她说午睡不睡还好,睡了就整个人醒不过来了。

我说:“什么啊。”

“还问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啊,这几天一到游泳池里就发呆,干什么都不知道。浪费你妈的钱啊。”

“不是我妈的,我妈只会花钱。”

“昏迷。”

将要上课的那个星期,温远说他有空,可以出来玩几天。我说哪还想去啊,不去不去。他说要不去游乐园。我马上表示赞成:好好,变态就该去这种地方。

那个白天在游乐场逗留了七八个小时,玩得脱了形了。反正不是我付钱,能玩多点就玩多点,早上玩不够,吃了午饭继续玩。一天玩下来,把好玩一点的基本上都玩过去了,不过倒有些后悔,钱虽是花别人的,可是精力是自己的啊。玩得太拼命,走出游乐场后直喊失算。

温远说:“你今天疯了吧。”

“谁疯?我没疯。”

“疯子都说自己不疯,这你是知道的。”

“你想推导出什么?”

“所以呢,被爱情袭击了的人也可能不承认。”

“你别又牵扯出林絮。不然我叫蓝过来灭了你。”

“我才没你这么无聊。我是想说,作为一个男人,不要拖拖拉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他就坐进车走了。我僵着个脸往游泳馆走去,妈的,东西都没带,泳镜泳裤又得再买,这表情不僵不行啊。

晚上好像都是美女出没的季节,很多野兽好像也是喜欢晚上出没的。原来美女野兽的意思是等同啊,现在才醒悟,恨晚恨晚。

蓝说:“你没事吧,无缘无故地咧咧嘴点点头,受刺激了?”

“你别诅咒我,我受刺激了受累的还不是你。”

“说得也是。”

蓝点点头,走到池边扑通一下扎进水里了。我也跟着下去,但没跟着她游动,因为我想先把脚恢复恢复。我靠着池壁在水里轻轻的跳着,水波在我面前一圈圈地漾开,像深度的近视镜片上的圈,看得我一阵阵地觉得无力,心里喊着想睡想睡我想睡。然后直着身子屏气四脚朝地成个大字浮在水上。在水里又不能呼吸,精神愈发恍惚的我这才体会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是什么感觉,真***难受得要死。可我就是不想起来,我估计着再过几十秒憋不住了就从水里飞起来好好感受活着的快乐。

正想着,感到有手搭到我的背上,然后听蓝焦急地喊我。估计她也知道呼吸只剩呼是什么个感念。喊我几遍我都没应她,只睁开了右眼看在我左边的蓝,只能看到她在水下的双腿。她走开几步,大声地对坐在池子边的那几个救生员喊救命。

我也实在不能再憋了,趁她转身大喊之际,用脚往池子壁上蹬了一下游开了。从水里带着笑容一跃而出,我双手撑开放在池沿上,悠闲地看走到蓝身边的救生员和她交谈。救生员走开后,蓝四下里搜索着我。她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的。我摆出很愉快的表情向她招手。我很想笑,这丫头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变傻了,就算要救我那也得先把我搬离水面不是,这样分明是要我直接憋死嘛。怎么也不想想这种小池子怎么会让我逆水,这下闹笑话了吧。我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脚不麻了,精神好了,笑起来也有劲了——怎么像是某中国产的广告……

等蓝走近后,我才发现她的表情里还有愤怒。我不敢再笑了,赶紧问她怎么了。她沉着脸说自己脱还是让我脱。同时她活动起了她的魔爪,咬牙切齿的。我装得很无辜很羞涩地说要打前面还是要打后面。蓝一听笑了,邪邪地说给我上去,等一下再慢慢研究。

我爬出泳池,站在等蓝出来。同时心里担忧着:一个好好的纯纯小女生如今被我带坏到这地步了,该怎么弥补呢。走进更衣厅的时候我感到了水分蒸发后的冰凉,闻着不好闻的消毒水的味道,心情甚是不悦。正准备骂游泳馆工作人员亲属的时候发现身边的蓝发抖得厉害,我很自然地揽过蓝,问她是不是觉得很冷。谁知她哇地一下哭了起来,扑进我怀里捶着我说:你吓死我了啦!死呆瓜臭呆瓜。我说没必要吧,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嘛。可她就是哭个不停。

坐在通道口的老头循声探头望过来。我暗喊倒霉,怎么就找了个这么爱哭的女娃来当我女朋友啊。

我对蓝说:“快别哭了,你哭,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

蓝和往常一样,听到这句后马上抬头用她泪汪汪的双眼往着我笑着说:“你就会说这句。都一年了,你还是没长进,笨死了。你不可能只会说这么依据安慰人的话吧。”

“不知道诶。”

各自进更衣室换好衣服冲完澡出来。

“蓝要怎么惩罚我。”

“蓝笑着说越来越服管教了哦,那就请我吃刨冰吧。”

“你变得越来越不纯真了。”

“有吗。”

“我说太有了。”

“哦,偶尔也要学学你嘛,不然怎么做你女朋友啊。”

“说得也是。”

吃完刨冰,送蓝回家。蓝说有一种结婚的感觉。我说哪,哪结婚了。然后四处搜寻名车。蓝则含蓄地笑着。我也奇怪现代人,说到某某美女的那个,想到更多的是他有几张刷卡;说到结婚,想到更多的则是一堆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靓车。生活在这个被物质侵占的世界里的,已经快搞不清到底是人造出这些物质,还是这些物质造出人。在物质变得过分重要的同时,人的互相理解也更难。就像现在,我觉得我这种举动是一种悲哀,而蓝觉得我这种举动叫做可爱。我该笑还是该沉默?

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希望想通就能想通的,于是我选择不去考虑。

开学前的最后几天,我过着空白的单调生活,往往是坐在床上或者沙发上或者顶楼有遮盖的阴凉处度过一天天的。睡觉或者发呆或者学着打坐,兼吃一些水果。睁一眼看天还亮亮的,再次睁眼看时太阳就已经摇摇欲坠了。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

这几天蓝在家温习功课,大概想称霸高一了。温远还在他的梦想之路上辛苦前进。我才明白,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没有责任为别人牵绊。这短暂的空白给了我信心:原来我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管的。或许我已经长出自己的翅膀了,能经受住所有的变故和麻烦。

这个暑假和林絮基本上没有多少见面,只是在暑假最末尾的七夕节晚上遇到过一次。不过在这之前,她有打过一次电话来,说她已经想得很通了,她过得很好。所以我们是好朋友。这也让我轻松不少。

按理说七夕节我和蓝是应该在一起过的,但蓝说整个暑假我都被她剥夺了自由,今天就当给我放假了。我不免怀疑她是否有外遇了。她只好说出真实原因:她们家今天要吃一吨“团圆饭”。我很大量地就准了她的假。这倒使她很郁闷:本来是她要优惠我的,没想到头来却是我优惠她。而我也搞不清楚,女孩子都比较奇怪,这有什么好郁闷的,不懂。

蓝打了个电话来,那时我正在饭店里正陪老父喝酒。

我说:“饭吃了没。”

“嗯。我和爸妈都在一起哦。”

“知道了,幸福死了吧。”

“哈哈,是啊。节日要和家人好好过哦,酒不能多喝。”

电话那边有小孩喊姐姐的声音。

蓝说:“妈妈叫我过去了。”

“好,先这样,你也开心点。”

少说几句也好,因为我几乎找不到话和蓝慢慢地聊。

皱着眉头挂掉电话,在我旁边偷听的母亲奸诈地笑着:“是未来儿媳妇啊,她说什么了?有没问候我这个未来婆婆啊?文叫你少喝酒对吗,多体贴啊,这媳妇好。你怎么没请她来,我们三个多冷清啊——我也忘了,不然就领这个漂亮媳妇来给你爸看看了……”

母亲说起这些来就滔滔不绝的,父亲听了都脸红:“你少说点,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你看把儿子都说得脸红了。”

母亲听了倒很开心,笑个不停。父亲好像也被感染了,傻呆呆地跟着笑。老两口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像俩年娃。

我说要上厕所,顺便走一下醒醒神便出来了。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望着镜中的自己,的确傻得可以。不可否认,我的脸红是因为林絮,吻和暧昧,笑和温暖,夜晚和阳光。一点一滴竟会如此清晰,无法忘记。或者,是舍不得忘记。

作为普通朋友,给她发了条节日快乐的信息。她说她在吃饭呢,不过现在出来了,在大厅里乱走。我踩着饭店大厅的红地毯,想接下来该聊些什么。

“尤域……”

我抬头看见了微笑着的林絮。神经冲动像一段木桩的束缚,裹在周身,让我一时之间无法动弹。我呆呆地盯着林絮而无法挪开视线。她今天穿着鲜绿色短袖和浅灰色布裤,皮肤被衬得更加白皙。似乎喝了些酒的脸,红润的色泽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暧昧。

“你,怎么会在这……”我总算找到了一句比较自然的话。

“到这吃饭喽。”

我点头,挣脱了束缚,让自己保持自然的风度。

“到外面走一走?”

“好啊。”林絮笑嘻嘻地跟着我出了大门。

我们走到饭店外的网球场里,双双抓着铁丝网仰望天空。夜幕里,星星挺璀璨地亮着。月亮不是很亮,尖尖的有些微的昏黄。

“今年七夕没下雨。”林絮说。

好像是的,以前每逢七夕都要下点雨的,也不知这对神仙眷侣今年怎么搞的。

“你说,他们是太高兴了忘了哭还是太难过了哭干了眼泪?”她像个小孩子,带着些酒意,牙牙地问。

“是习惯了这样的分离和相聚了吧。”

“会吗?什么都会习惯吗?”

琴丝微颤,播扬开来的是云里舞里的弦外之音。

“习惯。什么都能习惯的,只是需要的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也许,不该开始的需要趁早堕灭。

“生命都是卑贱的?附带的情感也是卑贱的?”

“我不懂这些深奥的问题,不过我想已经不需要我的回答了,你自己已经回答了。”

继续望着天空,各自微笑。看天,两个人一起会比一个人独自来得好:夜色再凉也会有另一个人的体温取暖。要装得自然,就不该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尤其是对一个美丽的女孩。于是我偏过头看她,她正闭着眼睛,嘴角略微扬起,有些全神贯注的意味。她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告诉我她许愿了。

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生日才许愿的吗。”

林絮疑惑地看着我:“你都在生日才许愿的吗?”

“我从来没许过愿。”

她笑:“那你为什么就觉得今天会是我的生日呢,其实什么时候许愿都是可以的啊,只要自己喜欢。你说你从来没许过愿,现在就许一个吧,说不定这第一个真的能实现哦。”

“许什么呢,我不会。”

“许一个最先想到的吧。”

我便许了一个,不过我是望着天空随便默念一遍的。

“你许什么了?”

“我希望的零花钱能有增无减。”

文听了一直笑。我问她许了什么。她笑而不答。

我站累了就靠着铁丝网坐到了地上。文用手拂了拂地面,也坐了下来。我能很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沙丘,但又不是,总之是很清新的味道。我闻了后心情自然也要再好些。

我问:“你们也常来这里吃?”

“没有啊,凑巧今天到这来……”

然后我知道了她是走在我们后面的。我问她为什么不叫我。她说不敢打搅,怕蓝知道了又要闹矛盾。她没再提上学期的那些让各自都不愉快的事,好像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不快。

“你很懂事……”把刚要说出口的“文”略掉了。母亲总叫她文,让我也习惯了这个暧昧的称呼。

林絮听了只是笑。很有气质。

我们还讲了些过去的琐事。我说小时侯刚被大k教会抽烟那会,想抽又没钱,就只好到路上捡烟屁股。只要没人看见,我就捡起来抽。林絮也听得起了兴致,说她以前也和我一样,捡过烟屁股,但只为好玩,次数也很少。

“没想到我们是同道中人啊。失敬失敬。”

“承让承让。”

路过网球场的人都没一个敢进来,被当作白痴的我们却自得其乐。

我们大约在那坐了半个小时才回去。回去后我的愿望还真实现了。父亲宣布今后每星期的钱比原先多五十。我乐滋滋地思考了一下便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应该许愿说要零花钱狂增猛加的。都怪我太善良。

假期的最后几天,我差不多是在过分充足的睡眠和过分饱和的水分中度过的,没什么波澜没什么起伏。

开学报名那天,我正幼稚地在学校边上的桥上边数着脚步边前进时,蓝打电话来问我起来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到车站。我说一分钟以内就可以进校门。她惊讶地叫起来:啊,我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嘿嘿嘿嘿地笑。

坐到新教室里几分钟后,蓝发消息来说她也要进班级了,好像有些紧张诶。我说你真没用。

耳边听到有人大声说:“学校里不准用手机!”

我抬头看见讲台上站着个男人,梳中分头。他严肃地望着我,我也只能以严肃的表情回敬他,同时把手机塞进兜兜里。其实我是很想笑的,都什么年代了,还中分啊,前面中央的两撮头发还括成个爱心形状,真***可爱。

我是不是天生和老师这类人犯冲啊,怎么都在第一天就被骂了呢,想不通,什么时候去找个算命的来解一解。不过还算值得庆幸,爱心男人没学高一那个班主任那样叫我起来自报名字自倒牌子。

想象中应该会有很多人会关注着我付出很多的精力来鄙视我的,我四下里望了望,却没几个人是有精神地坐着的,更别说打起精神来鄙视我了。高二了,学生也变得不一样了,略略地有些成熟起来。

但我就激动了一下,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惊讶了一下——我望到了林絮,还望到了刘砌。我和林絮眼神中的大部分东西是一样的,那就是意外。我一直以为她这样的女孩是应该去读理科的,而她,估计是认为一般的男生都不会来读文科的。她对我礼貌地笑笑,我也对她笑笑。

排好位子后,我坐在了比较靠后但又不是特别后面的位置,就在林絮的侧后方,而英俊的刘砌被扔在了教室后面的角落里。这大概跟学号也有关系的吧,跟高一没什么变化。

上午第一节课被用来让同学们自我介绍。很多人趁这个好机会展现自己的口才和文采,我两样都不擅长,所以说得很简单:“我叫尤域,尤其的尤,领域的域。完毕。”我本来还想再说一点的,但是想不到别的什么,就都免了。轮到林絮,她说得更简单:“我叫林絮,双木林,花絮的絮。”说完微微点了下头就坐下了。她还是习惯这样,在多数人面前保持着冷若冰霜的形象。

中午和蓝一起在外面吃,蓝显得格外兴奋。她说她的新班级好极了,这些人都是挺和善的。我说不错啊。她问我新班级怎么样,怎么早上只回了一条信息。我就把被训的事迹告诉了她,还告诉她林絮也和我同班。蓝听了并没太大反应,依然喝汤吃饭。

半晌,她开口说:“没关系啊,我们都是朋友嘛。”

“你想这么久才说没关系,介意?”

“不介意。”

“不介意?”

“不介意。”

“真的介意?”

“真的……你耍我啊,好啊,再给我去吃一碗,听到没有。”

我乖乖地去盛了半碗来坐在桌边静静地吃。

蓝说:“你怎么就不能胖一点呢,总这么瘦。”

“这样还瘦啊,等你长成我这样,你得减肥减死。”

“呆瓜,女生怎么可能像你这么结实嘛。再说你真的还是瘦了点。”

“谁说女生不会结实,你看那些体训队的。”

“你不是说体训队里没有雌性吗。”

“我有说吗,现在只听到你说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别人,太让人寒心了。”

“哎呀,你也装可爱啊,好晕哦。”

和林同班又离得这么近,接触频繁也是难免的事。况且这个班里我就跟她熟点,以前高一同班升上来的同学基本上和我也是不说话的。看来我还得庆幸和林絮分在了同个班。

高二的文科班好像真的是很闲,上课有很多是可以拿来睡觉的,比如语文比如英语比如历史,反正要睡都是可以睡的。想我寒窗几年,虽不怎么辛苦,但也算被书奴役了好些年,也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这个文科班里的美女也是数得出的,不多。不过想想也是,上帝总是公平的,进了快班还想多看美女,哪有这种好事。于是我也心安理对地把班里的女生一视同仁,全部中庸。

如今的生活基本上是很有规律很简单的。早上睡到差不多自然醒,起来梳洗一下去买来早点快步走到学校去。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在整节的早自习慢慢地吃我的早餐,如果班主任没过来巡查,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早餐拿到桌上吃,边吃边看自己带的杂志。所谓“吃饱饭没事干”,于是我再花掉第一节课来消化并休息。通常是睡不进去的,不过趴久了还是想继续趴着。原想休息一节课就会有精神来上下面的课的,可是我忘记可一个常识:越趴人会越困。所以很多天就这么被我睡过来了。由于我的位置比较靠后,前面的女生们又都有坐地笔直笔直的坏习惯,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老师会突然把我从蝴蝶变回庄周。

那个生活真叫神仙的生活啊,不过我也没觉得那是一种奢侈,只是认为这么多年被压迫下来了,我们老百姓也该被解放一会被欺骗一会,不然怎么保持社会安定啊。对,这是我应该过上的生活,不过每当经过理科班的门口时,总会有一种想去拥抱理科班受苦受难同胞的冲动,然后对他们说:兄弟们,还是倒戈吧。

在学校里睡久了,某个时候突然醒来,听到历史老师在讲台上兴致勃勃地讲某个已逝年代的故事,就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自己的幼儿园生活。那时候的上课有大多数时间是用来睡觉的,早上**点过去做游戏学唱歌,中午吃了饭睡到下午三四点,起来听老师讲故事。如果午睡不睡,就是犯了大错误,下午就别想有红花贴在脸上回家了。哈,这生活和那时候多像啊。我听着老师讲故事,想着等一下“点心”是什么。

因为太早想这些,到吃饭时胃液已经消亡光了,饿过头了,饭就吃得少。所以那一阵子没少挨蓝的骂,她问我是不是零食吃多了。我傻笑。怎么觉得她变成我老母了。

我在读书方面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常在上课时间骚扰蓝,觉得很好玩。一次,起得太早了,早饭买来在早自习之前就吃完了,于是空着的早自习就不知该干些什么有意义的事了。稍微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打电话骚扰蓝。今天是语文的早自习,不过老师没来,刚好可以让我为所欲为。

电话接通,蓝说:“想死啊,现在上课啊。”

“是吗,没关系啦。我们语文老师想是睡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来,嘿嘿。我们老两口聊聊啊。”

“呆瓜,我们老师在啦。”

我坏笑:“就是要让你们老师抓你啊。”

那边变得吵了点。

蓝也笑:“好啊,我无所谓,反正我们老师走了。你还打电话,不怕被手机被缴吗。”

“我干吗要怕。”

“因为语文老师现在到你们班去了啊。”

“到我们班来干吗?”

“我刚刚知道的,我们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人哦。呵呵。”

“晕!”

我赶紧把电话挂掉,塞进口袋里。抬头就看见语文老师在前面慢慢地踱,忒嚣张。可是没办法,谁叫他老人家是老师呢,我应该尊重他。晕厥……

我们一班是和五班一起上体育课的,五班的人大多都没见过,男的就只有叶括天是叫得出名的。一堆人嘻嘻哈哈地在一起上课,就我一人站在队伍里找不到人说话。原来我的人缘这么差。

碰上自由活动的课,大家都很高兴,能参加自己喜欢的运动当然高兴。别人高兴我也跟着觉得高兴,可是什么都不想参加。游荡到操场角落里的双杠边,坐上去,望着阳光下男孩们跑动的字眼,居然想感叹“年轻多好”。

男生这边玩得起劲,女生那边就不知道在干什么了,神神秘秘的,不过经常是上一会课休息大半堂。我觉得无聊就会躺在双杠上睡觉,身体主要部分都压在一根杠上,再腾出一条腿架另一根上保持平衡。想不通,这么个大热天,躺着躺着居然也能睡着。醒来当然是一身汗喽。很多时候,如果女生那边没上什么内容,林絮就会过来坐我旁边。第一次醒来看见她还比较惊讶,也没想多少就说你不上课跑这来干什么。她不回答我只递过来一罐雪碧。我想也不错啊,你爱跑这跑这吧,晒死你别怨我。越来越佩服自己,好像搞三角恋的剧本里没我什么角色一样。

林絮也经常有和叶括天一起,大概是老同学吧,不然怎么这么亲密。我摇摇头靠着墙坐下闭上眼,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反正心里怪怪的,我想不会是吃醋吧,和胡柯和蓝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过啊。我搞不零清是怎么一回事,只顾着再睡会再睡会。但总睡不进去。

林絮有一次也坐在双杠上,望着天,很享受的样子。我缩在墙角积极避暑,嘀咕着她家是不是没窗户,像一辈子没晒过太阳似的,这么兴奋。不过对这点我倒是一点也不反感。我比较喜欢直爽的女孩,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孩老说什么哎呀好晒呀晒黑了怎么办呀。我听到就想骂过去:你再给我说个呀我就把你放倒了算了。

林絮问我:“觉得我和叶括天走在一起感觉怎么样?”她的头还是向着天空高抬着。

“不错啊,挺搭的。”

“你觉得配?你看了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她跳下了双杠,看着我。我点点头,她要我有什么感受?吃醋吗,太没意思了。

她笑了:“其实我和他根本一点一没关系的。”

我看到了阳光在她头发上留下的光泽,棕褐色搭配没被照亮的黑发,是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的。何况她这么美丽。我不禁多笑了一会。

林絮离我近,做值日有是在一组的。很多次我都是逃的,林絮也心甘情愿地帮我把我的那份工做好。和蓝吃饭的时候就会想到林絮在尘土飞扬的教室里认真做值日的样子,觉得我真是比较没良心的。所以有时我也会在晚自习快要开始林絮要回来的时候,独自从教室晃荡到小卖部去买两个冰淇淋来。她吃着冰淇淋问我怎么想到给她买。我说顺便带一个。她说没别的原因了。我说没了。她笑着追问真没了。我说因为你替我扫地。林絮说这个理由好,然后笑嘻嘻地吃了起来。我在一边看着,也挺高兴的。看美女真是享受啊。

但我和她也没再有更亲密的接触。像她说的那样,越不熟悉的越能坦然相处。我希望就一直维持这种平稳的关系下去。平时和她不多聊,和别人就更别说了。我同桌是个愣愣的男生,好像只知道学习,一天作业写到晚,也不休息一下。哪像我,懂得生活。从开学到现在也有几个星期了,他愣是没跟我说过话,最多点点头表示友好,碰上这样的同桌我算了无话可说了。

两个闷罐子丢一起憋是憋了点,但给自己打造了好名声,曰:有气质。何为气质?少说话气质就好,变成一块冰那就是进入化境了。女生如此,男生也当然不能例外,何况在当今这种男女都难分的社会。我心里暗暗窃喜,反复默念着:时来运转了,时来运转了。也许今年会是我的人缘吉年。

林絮常常帮我做这做那。我则尽量保持敬而远之。对这些事,我也只是偶尔跟蓝提提。蓝说没关系的,这些以后不用跟我说了,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专门来管你的老太婆。呵呵。

他对林这么甘心劳累似乎很是不满,当然他不满的是我。很受女生欢迎的他不时地“不小心”讲到我这个依然是默默无闻的男生过去的劣迹。说得神响,就怕我听不见一样。我期限也冲动了一下,不过想想自己的确有那种不光彩的过去,就随他讲好了。我决定不睬他,比比我能忍还是你能说。不过我的好名声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原以为刘只跟这么一两个女生说也就算了,无所谓。但很显然,我低估了女生的“团结性”及她们口舌的办事效率——不到半个月,我的名声就跟文快班旁边的女厕所时常飘出的气味一样,又臭又怪。用一些女生的话说就是:恶心的神秘。

原以为只要我以沉默应对,不久就会风平浪静;可是我又一次错了。又不知是哪个没脑子的人对刘那白痴的话深信不疑,并说我这是默认。我靠,还愈演愈烈了。不过我也没办法,还是那句话,谁叫咱是普通老百姓的子女了,没他帅没他有魅力。我老母怎么也不把她清秀的基因遗传一点给我。现在我开始有点怨母亲了。

林不断出面替我澄清,说:“其实尤域人挺好的,就是话比较少,可能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最重要的是有改过的决心,他现在不是已经变好了吗。他也在努力改变啊。就算他有什么经历,那也是很正常的啊,谁没有过去呢。比如我,以前就是一个烂透了的小太妹……”

我对她说:“你不用损自己。他们爱说就说好了,我反正就是烂人一个。而且我不想欠你人情。”

林说:“你不欠我什么。”

她们对林的表现很是不满:“你理他这种人干什么啊。不要替他说好话,更不要乱损自己,你如果做过小太妹,那这世界上还会有良家妇女吗。你是不是被他给骗了,他就像他女朋友那样,又假又骗人……”

她们开始把攻击目标转移到蓝身上了:“看她那装可爱的样子啊,真让人作呕。”

我实在气不过,这一阵子我已经忍得够多了。我刷地一下站起来,连林都吓了一跳。

我盯着那个刚才屁话连天的女的,深吸一口气,屏了几秒然后皱着眉头把气重重地从鼻腔吐出。我要她听见,刚才从肺里出来的不仅是废气,还有我的愤怒。

周围一片安静。

要不是忌于她是女流之辈,我早就上前扇她几耳光,让她折掉几根骨头滚回家去。此时,我脑海里出现的也是自己怒不可遏地拎住她的衣领,大力地扇她的臭嘴。

林絮拉了拉我的衣服,低声说:不要冲动,不可以打人的。

我回答她:“我不会打她的。脏。”

恶女旁边的一个女生对着她说:“你也少说一点,闹出矛盾多不好。”

林絮赶紧给她台阶下:“我要上厕所,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坐回座位,想起温远开学时来我们班坐了后的评价:“你们班看来会是新验有史以来最差的文快班,这都什么学生”,那时我还觉得不对,这些女的都挺认真,低着头写起作业来没完没了;男的则热衷于体育运动,个个阳光开朗,不挺好的啊。今天我才第一次同意温远的看法。

又觉得对不起蓝。她和我在一起,我没少让她生气担心伤心,现在又因为我,她也被人说闲话。蓝真的太无辜了。越想越觉得亏欠蓝太多。

晚上放学执意要带蓝去香息吃夜宵。

她说那里太贵了。太浪费了。

我比较变态地说:“如果你还喜欢我就跟我一起进去坐一会。”

她只好跟我进去。我们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蓝说今天让她来点。我当然说好。她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她说她也不饿,那就点壶绿茶喝吧,晚上喝咖啡不好。别的也不用点了。我说你变得体贴了好多。

喝茶时,她一直看着我,一双眼睛闪着暗暗的光。隔着水汽,隔着杯子,我能看到她在笑。

她说为什么今天要对我这么好呢。

我就把白天的事都告诉她了。说真对不起,让那些八婆连你都骂了。

她摇摇头,握住我的一只手说:“你不用觉得对我不起。其实我挺高兴的,因为我们能够一起啊,连被骂都是一起的,多好。”

她说我会心疼她了。

我说我一直都心疼她。但我没说,就像爸爸心疼女儿一样。

她笑得灿烂极了。笑过一阵后问我:“林絮呢,她没有帮你说话吗。”

“有啊。”

“哦?一个大美女替你说话哦。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很感动很受用?”

“还好啦,很平常的感觉。”

“嗯?说得再清楚些。”

“就是觉得她那样做理所应当嘛。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但确实就是这种感觉。”

“你好臭美哦。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呢。”

走在路上,我又说那些八婆是不是因为太闲了。蓝问我你们很闲吗。我说很闲啊,我现在睡得比高一还猖狂,你没看我都睡得有点浮肿了吗。蓝捏了捏说真的诶,再加把劲你的脸就比我的还要肉了,呵呵。不过听别人说文科班都这样的啦,大部分是睡觉时间,只要考试前一个月猛背就能跟天天上课的人考得差不多了。我说是吗,那我晚上回去要好好指定我的睡觉计划,以后要丰富我的夜生活,把睡眠全放到白天去补。蓝说你傻啊,不准,上课还是要听的。上学期末不是读得挺认真吗,要坚持啊。她的眼里有对另一种坚持的渴望。我赶紧说:我会的,我都能坚持。

我这一段路上都在辩证到底该不该怪那些女的,最后得出结论,不怪她们。

我说:“其实也不能怪那些女生,主要是刘砌那个贱B到处散布谣言。我原谅她们了。

“你没跟他动手吧?”

“没有。懒得跟他再有什么交往。”

“没有就好。还有,连要和他打架的想法也不能有哦。”

“你是不是我女朋友啊,这么黑暗,我想想都不行啊,就准他骑到我上拉屎拉尿啊。”

“哪有这么严重。他小心眼,一点过节就耿耿于怀;我们大量点,别跟他一般见识不就太平了。打架这东西,总是有头没尾的,结怨容易解怨难,这一点你又不是不懂。而且现在学校里能帮你的好朋友一个也没了,我们也就只能忍气吞声喽。大人都说吃亏是福嘛。”

“诶,让我好好看看你。”

“干吗?”

“变了,还真变了。像了,更像了。蓝啊,你这阵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呢,变得这么成熟了。”

“变得成熟了啊?像什么,是不是要说像你老伴了?”

“不,像我老妈。”

蓝咬牙切齿地说我变可爱了。我说我向来是纯正的可爱一族。蓝作呕吐状,然后发表她的个人观点,说我以前是邪邪的可爱,那不是一般人所能全盘接受的;而现在呢,趋向于善良的可爱,这样就好多了。我等着她做总结。她沉思了一下说:对,是我的功劳啊。我连连摇头,感叹社会退步了,连小女生都这么嚣张了。

此刻我站在镜子前面,想要从镜子里证实我的变化。于是我对着镜子又张嘴巴又跳眉毛又觑眼睛,搞了半天对着镜子依然邪气不减的自己鄙视了一句:操,什么变化。又是摇头,直叹假象假象。

不过我也响应她的观点,尽量可爱一些,在打电话时把嘴巴放旁边啪啪地发出亲嘴的声音,还要求蓝回应我。蓝多是在笑,不过有时心情特别好也会和我一唱一和。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挺不错的。

林絮依然对我很好,我也依然做着光怪陆离的梦,行走在海天之间的地平线,享受阳光享受潮声享受一切,不去多想。而那个最烦的八婆又开始讲林的坏话。傻子都知道,她喜欢刘砌。傻子也知道,刘砌喜欢的是林絮。傻子也许不知道,林絮喜欢的是谁。我是比傻子还白痴的人,我不想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

林絮给我的感觉时常在变化,她像一杯不知名的液体,时而浓烈时而清冽。我不敢让自己的心不平静,我怕它颤动一下就会把杯子里的液体溅洒出来,浇痛我长久不清醒的心脑。

于是习惯于呆楞。有很多的时间我会对自己的傻笑,听着头顶电风扇的声音或者空调的声音,自言自语,自己笑自己叹气,自己活在亮白和灰黑之间,自己想着我该有一个什么样的理想。想着想着发现自己还没满十七岁呢,想屁啊。嘿嘿笑两声爬上桌子出神地观望窗外的夜景,直到倒在桌板上睡去。

上了高二,闲的时间多了,我的生活却的确更单调了。每天除了和蓝在一起,其他的时间全部都是用睡觉打发。偶尔听听歌那也是在处于半昏迷状态中进行的。蓝总是担心我会在少年就发福。其实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平常我的睡眠过分饱和,运动却少得可怜,不用说课间课外活动不出去玩,就是上体育课我也是懒得动,如果老师不盯着,我马上横跨双杠上接着睡。我不想睁眼,不想看见那张让我心悸的脸,不想去思考那些会打乱我眼前生活的事,不想去考虑那些对有些人很重要对有些人很狗屁的前途……我只想,安静下来,消磨我的青春。仅此而已。

在消磨我的青春的同时,不时地感慨人生际遇的奇妙也是必不可少的:原本对刘砌甚是不屑的吴依最后却自己送上来让他搞大肚子,原本该被人唾弃的刘砌却组织一堆的人来唾弃我,好像我造的孽比他重一样。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跟一帮缺少大脑的人说也是白说,还不如多花力气睡觉。

不久,班级组织野炊。我靠,都几岁的人了还野炊。在别人兴冲冲地拉人自由组队时,我百无聊赖地晃荡出教室。在走廊碰到林絮,她问我去哪。我说逛逛,然后就走了。林的嘴唇太耀眼,让我不敢和她多说一句。

走到蓝她们班后门外,里面老师正在训话。看看手表,离下课还有半个多小时。我走到窗户边,靠窗坐的一个小女生问我找谁。我说找蓝子泓。她听了点点头,按了按喉咙,然后很高兴地喊:蓝子泓,你哥哥找你。

她这么一叫,班里的人全部把视线聚到我身上,老师也停了下来。靠,怎么有这种单纯到近乎白痴的女生!我只能强作出个微笑来回应他们的目光。那时候又一次领悟了什么叫倒牌子。

他们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蓝座位的方向说你先出去一下吧,接着抬了抬眼睛对全班说你们接着听我讲。

蓝微红了脸出来,关上门就给我一拳:“你要死啊,我在上课你不知道啊。你没上课吗,是不是又逃课了?”

我说:“没有,我们这节课在准备野炊的事呢。”

“那你下来干吗,我们没野炊,有也不会跟你们一起的嘛。”

“我不想去啊。太没意思了。”

“你不去那你干吗?混网吧还是混酒吧,或者睡一天一夜?”

“说得也是,那我还是随便跟着去吧,看看海也好。”

“去海边啊,我也很久没去了呢。什么时候有机会你带我去吧,不过现在是不可能的了。呵呵。”

“好。不过你不要又吃醋哦。”

“这是集体活动我有什么好吃醋的。就算你们分在一组,我也不吃醋。”

“我的蓝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啊。有长进啊。”

“神经,我要进去了。居然在上课期间出来跟你废话,我真是有点锈了。”

“反正你在里面也是听废话,还不如在这多听几句我说的废话呢,怎么说我也比你们那老头帅一些啊,您说是吧。”

“恶心死了。你老了还指不定有多难看呢。”

“随便你说,反正我对自己有信心的,我爷爷说我是老来潇洒型。诶,刚才那个帮我叫你的女孩是谁啊,傻死了。”

“人家帮你叫你还骂人家,没良心。那个,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们是兄妹呢,我们真有这么像吗?”

“别问我这些问题,我又不知道。你不是说要进去吗,进去好了。我也要回去找找愿意和我一组的人了。”

坐在位子上,不知该找谁,这个班好像除了林絮和刘砌和我有过“交往”外,别的人都不熟,连曾经高一是同班的也一样。我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和林絮他们一组了,可我又不知怎么开口,怕一开口就又把事情搞复杂。

“你很累吗?”是林絮的声音。

“还好啊。你们是不是都已经找好了?”

“是啊……你跟我一组的。这样分,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不会,这个班我就跟你熟一点,当然应该跟着你。”

林微笑。脸有一点红。

这样,我就和林絮还有另两个不认识的女孩在一组,郁闷的是刘砌也和我一组。我不好说什么,毕竟大家不闲弃我已经给我很大面子了,我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听老师讲了一下关于安全的注意事项后,就可以去海边吃午饭了。我们交了钱就各自按任务去领了东西来。我正对老师过高的办事效率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却听到了后桌男生的谈话。晕,原来这是早就已经讲过了准备好了的啊。看来以后真得少睡点了。

这次“督游”的是我们体育老师和历史老师,班主任没来。大家看见体育老师似乎都很开心,他普通话不准,文化程度好像也不太高。他习惯把“阳奉阴违”说成“阴奉阳违”,所以“阳痿”这个不雅的绰号很快就浮出水面了。当然,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叫叫开心,大家还是很怕这位人高马大的“阳痿先生”的。历史老师是个瘦小的中青年妇女,具体多少岁我也不清楚,典型的江南女子的身材,她和体育老师站一起是很好的互补,互相陪衬。

因为我是负责提食物的,所以不需要准备什么。老师一说可以走,我就第一个提着一大袋东西不快不慢地下楼走进停在操场上的第一辆车里。我挑了个后面的单人位子坐下,瞟一眼窗外,文快班的莘莘学子正浩浩荡荡地从教学楼涌下来。想必也没人愿意和我一起坐的,靠窗坐正好。

我东西一放下就赶紧甩胳膊。呼,累死我了,对于提东西,我向来是不在行的,何况提这么多的东西。妈的,东西贼重,胳膊贼酸。眼睛瞟来瞟去瞟到窗边写着的字条:残疾人专座。我先是一怔,但马上恢复了平静: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这十几年不都是这么坐过来的吗。

在我无聊地乱想时,耳边传来嘿嘿的笑声,抬头一看是司机在冲我笑。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怎么跟妖怪一样啊。大概是新学期这一个月让大脑休眠太久了,它今天就特别地活跃。我马上又开始想到唐僧的台词:做妖也要像做人一样,要有一颗仁慈的心。当你有了一颗仁慈的心,你就不再是妖,而是人妖。以前想到这个总会很白痴地笑个没完没了,今天我却觉得有些发抖。

“你姓什么?”他见我不说话就很自觉地开了个头。

“姓尤。尤其的尤。我在想陪车的售票员哪去了。”

“那太巧了,本人也姓尤啊。我们可是有姓关系啊。”

我听了他的话,就禁不住地觉得反胃。虽然我知道他说的是姓的关系,但总觉得他是个妖怪,就算不是那也是个“中庸之人”。也不管会不会浪费一个位子了,我赶紧拖着这一大袋的东西向后面一排双人座位挪总算逃脱变态的纠缠了。我长吐一口气后感慨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龙阳君的后代居然就活生生地在我前面。

我还是蛮有预见性的——果然,的确,真的,没有一个人坐到我旁边来。不过我一点也不受打击。习惯了就好嘛。温远如是说。何况一个人坐两个人的位子也是一个享受啊。想想刘砌那动物也真***强,不仅迷晕了这么一大拨女生,连男生都愿意跟着他混。如果不是因为盛岁和吴依的事,我也许也会去给他焚焚香烧烧纸钱来崇拜崇拜。

既然车里没人值得我看,那我就只能往窗外乱看。只见林絮抱着个扁扁大大的箱子在车子间钻来钻去,还不时跳起来向窗子里张望。这丫头可轻松了,那箱子虽大,里面装的却是锅,当然不会重到哪里去;锅在我们返回时又都是交给老师统一退租的。刘砌对她的体贴还真的是无微不至啊。我就不懂了,吴依都被你搞大肚子了,你就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再说了,吴依怎么看都比林絮好看啊。大概盛岁说得对:人是怕疼的动物。一旦受了伤,便会永远疏离伤他的人事。想到这里,对刘的深恶痛绝稍微减轻了一点。

“啊,你在这啊!”

我俯视窗下表情兴奋的林絮,说:“是啊。坐了很久了。”

她跳起来往车里看了看,留了个诡异的笑容后就绕过车子跑上来。

“呼——,你在这坐了多久了,怎么看到我也不叫我。不过还好,还记得给我留个位子。”

林拍拍我的肩膀,一下子变得很纯真。

“这位子不是给你留的。”

“那给谁留的?”

“没给谁留。就是没人愿意坐这。”

她抿了抿嘴唇,张口又闭口再张口,说:“没关系,没人坐我坐。”

我被感动了一番,于是弄得很豪迈说:“好。兄弟敬你。”

林絮还真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两罐啤酒,开了和我对喝起来,全然不管影响。旁边那个男生显然被她的举动吓到了,视线停在我们这几秒后就不敢再在车里乱扫了,都投到窗外祖国的大好河山上去了。

林絮大概喝了半瓶,我叫她别喝了。她说要停一起停。我笑,我都喝光了当然停啊。我拿过她的瓶一起扔到窗外去了。估计路边等着拾荒的人要乐一会了,谁叫现在人的道德都好,扔垃圾桶里不都被那些定点守候的人掏空了啊。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心情也特别好。于是拿出了以前和盛岁狂侃的那本事,和林絮猛讲起来。

林絮活泼的一面在今天发挥得淋漓尽致,她不断地讲好笑的事。我也回应了几个,当讲到刚才司机的那个“姓关系”事件时,我不断地说他的性别是中庸。林絮摇晃着她微醉的脸表示不赞同,她脸上的两个晕红扑扑的很是可爱,原来冰也蕴藏着火的。她说不可以这样怀疑别人的性别,不可以说别人的坏话,然后自己接着话题讲到她身边的变态人和他们的变态事。我就郁闷了,怎么就准你说而不准我说。

林絮身上总有一点点香味,但又总是很淡的。有些类似no.19的味道,和初次在香息闻到的沙丘相差很远,根本就是两种类型。不过这样和她这种变幻莫测的女孩倒是很配。又或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在这么明亮简单的环境里,我也只能闻着淡淡的香味满心愉悦。

到了大坝下,我按照女生的吩咐找来石头搭起了简陋但坚固的小灶。觉得像小时候过家家,可是并不好玩,我并不开心。

趁其他人去领水领柴火的空隙,我们组仅剩的一个女生挨到我旁边悄悄问我是不是和林絮有什么特殊关系。我说为什么这么问。她说根据观察而产生的怀疑啊。不等我问,她就列出了她的理由,她是要抢在他们回来前套出我的话。

“第一,别人说你不好时,她都会出来维护你,就像别人是在说她一样;第二,她的眼睛总是不断地往你在的地方看,不管上课还是下课,就像看管自己的孩子一样不让你离开她的视线;第三,昨天刘找她要和她同组,她就是不同意,后来被缠久了才说如果你入她才入,那样子就像是你老婆一样离不开你;第四,从学校出来时,我要她和我一起坐,她不同意,还东看看西望望的,原来是在找你……”

“你观察得也太仔细了吧。”

“是正常人有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最后她来一句总结:“她喜欢你是铁定的事实了,那你呢,是不是对她也有点喜欢呢?”

我说:“你应该知道,我有女朋友了的。”

“有女朋友怎么了,又不是有老婆。就算是有老婆了,还是照样可以离婚的。我觉得林絮真的是很好很好很好啊,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哦。你不抓紧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你不要还有很多人抢着要呢,人家刘砌可是睁大了眼睛流满了口水在等呢……”

我顺着她的思路说:“我怎么能跟他刘帅哥比呢,我哪抢得过他啊。”说着,啐了一口。

“放心放心,她是你的,没人抢得过你才对啊。呵呵。其实你还算得上是不错的男生啦,怎么他们都讨厌你呢。”

“随便。反正我就是一个烂人。”

“呵呵。这么说林絮的祖先应该是秃鹫,喜欢腐烂的东西。”

“你不是来套我话吗,怎么变成来做月婆了。”

“我不是为你们好吗。当然主要是为了林絮好。他们回来了,您好自为之吧。还有,留心着点刘砌哦。他看到林絮坐在你旁边还有说有笑的,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人员到齐,生火煮食。反正已经没有我的工作了,也不想对着刘那张臭脸,于是我甩甩袖子走开。

在沙滩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海水就在下面汹涌。孜孜不倦地以最残忍的神态吞没回忆,吞没过去。我的经历却只有这么一点色彩,浅蓝在上,深灰在下,里面没有一个主角,没有一丝生气,只有失去的呼吸在肆虐。

“在想什么?”

林坐到了我的旁边。

“你会游泳吗?”

“不会。”

“那还站在这干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反正就是很白痴的感觉。

林没有站起来,而是把双腿曲起来,双臂报膝。没有了腿的固定,她失去了平衡,往我身上靠了靠。隔着衣服,我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从背部的皮肤传入脊髓,一直到达心里。

林看看表,说该去吃饭了。她起身站稳后过来拉我起来。一瞬间我的思维全部僵化。原以为那只是当时“偷腥”时才会有的冲动和激情,此刻同样的感觉竟毫不遮掩地涌上来,刺穿思想中最无用的犹豫,带着内心最沉重的思念,从灵魂最阴暗的角落带着血腥向全身喷薄开去。

那是因为爱。只是因为爱。

我颤抖着伸出双手按住林的双臂,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尽管这个画面很暧昧,但我却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我不是一个太有想象力的人,把握不住任何故事情节的发展,就算是自己的也如此。所以,我不强求让它有下文。

林絮先也是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她抬起头让我们的目光连成一线。她脸上扩散的红晕在强烈的阳光下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我能感觉它的好看。我们都没有闪躲,对视了数秒后我说走吧。她跟在后面说了一句我更有信心等下去了。我依然大步地走,脑子里却在不断谴责自己,不断地喊完了完了。

在就快到本组的地盘时,我突然停下来。林说怎么了。我说要去小便。

她笑着说去那边树林里解决吧。快点回来哦。

我小完便还故意靠在旁边一棵干净的树上闭目养神了一下。再次发现睡觉真的是最幸福的事,不用伤脑筋想事情,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一片黑暗过后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居然还好好地活着,那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所以,几年前我就下了决心,以后要是自杀也得是吃安眠药睡死过去的。哈哈,那样子的话连死都觉得幸福啊。

远远地望见他们都吃完各自活动去了,我才慢斯条理地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向本组的地盘晃荡过去。我耗这么多时间,就是不想吃饭的时候看见刘的臭脸,我怕那样我会吃不下。

回到本组的地盘时,他们好像都吃了,另两个女生早跑得没影了。刘砌正在和几个胡朋狗友狂侃猛吹。林絮一个人坐在一边,脑袋支在手臂上发呆,旁边还放着碗炒饭。刘砌远远地就看到了我,他边说笑着边掀开锅盖往里面倒了些桶里的清水。靠,看我来就准备洗碗了啊,不想让我多吃就明说好了,我不介意。坐了这么久,怎么就还是要对着这东北小青年吃我的饭呢,这让我很是郁闷。

我走近后,林絮站起来问我干吗去了。我说小完便走了一下,后来坐在树下睡着了。她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小了后直接在那解决大的了呢,本来还想给你送纸巾的,后来还是算了。我说我不介意你来偷窥我。林始终保持优雅的笑容,然后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说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帮你盛饭去。

我走了几步,在离刘砌有七八米的林絮的“阵地”坐了下来。对着兴冲冲地跑去锅边的林说:“不用忙了,锅里只剩水泡饭了。”

林端着空碗沮丧地回来:“不知道是谁这么调皮,吃完饭就往锅里灌了水,现在上面还漂着叶子呢,看来是不能吃了。”

我说:“算了,今天是出来玩的,不是为吃而出来的。”

“不吃怎么行啊,一定得吃。”

“饿一顿也不会死。反正下午要回去,傍晚再好好补回来喽。”

“不行。你把这碗吃了吧,这是刚才盛的,怕你不够吃就先预备了一碗。呵呵。”

我也快饿昏了。就哦了一声坐下来拿起碗筷就吃了。

吃完后,发现不对啊,她干吗不一开始就给我吃。

“林絮。”

“嗯?”

“你是不是还没吃。”

“我吃了啊。挺饱的。”

“是吗。”

我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肚子却先出卖了她,开始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林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我有些恍惚,原来一碗饭也是可以让人这么感动的。这种感动,胡柯也曾给过我。一时间天旋地转,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分不清回忆和现实。猛然有一股冲动,我想牵起身边女孩的手,和她一直走向黑暗。母亲以前说过:以后娶老婆就要娶贤惠的女子,怎么样才是贤惠的女子呢?如果她愿意饿着肚子却让你吃饱肚子,那么她就可以算是贤惠的女子了。可惜啊,这年头哪还有这么好的女子。可是我就这么有好运,才十几岁就撞上了两个稀世珍宝。我有忍不住要拥抱林絮的冲动。

“怎么了?”林絮问我,

“哦,没什么。你也没带吃的来吗。”

“有啊。我聪明吧。”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包饼干来。

我点头,替林絮开了一瓶水,她在一边吃着饼干。黄黄的饼干屑落在裤子上,却让我觉得意外的好看。躺在平铺于地的桌布上,望着蓝天,脑子像天一样空空的。我认为林絮应该会想,此刻我的另一双眼睛肯定是盯着她看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周围的笑声只留在了远处,我们之间响着的是平稳的呼吸,那么清晰,那么好听。

过了中午,阳光照在身上又有些嫌热了。老师要求我们去把该上交的器材都上交了,剩下的同学把自己附近的垃圾捡一捡,捡完后垃圾袋也交由老师统一处理。做完这一切后,老师提议去不远处的厂房篮球场休息,于是一帮人又浩浩荡荡地向篮球场进发。

很多人在篮框之间的空地里玩我们好几年前玩的游戏。我坐在围墙边的阴凉处看他们高兴地玩着,林絮就坐在我旁边。我说地上脏。她摇摇头说没关系的,你能坐,我也可以的。如果这个在班级没有林絮的陪伴,我不知道自己会孤单成什么样子。周围的嘈杂不是该我听的,我也听不清。耳边反复播放的是寂寞的呼吸。

林絮说出来玩,别老这么闷着嘛。笑一个。

我还在思考我是不是有必要笑时,她已经拿出数码,把头靠过来拍了一张。接着又举起我的右手,把它贴在我额头的右侧,自己则把她的左手贴在她额头的左侧,两人靠近后拍了一张。

她对照片的效果很满意,我却是很不满意:“这个老头谁啊,删了删了。”

“不要。这么好的照片删了多可惜。”

“随你吧。我懂衬托的效果。”我奉承着。

林絮咯咯咯地笑地没完没了,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

好像坐了很久,等老师说可以上车回去了,我的腿已经麻了。站起来后发现衣服被墙脚的一种带刺的植物钩住了。林絮帮我拨开植物后,又帮我整了整衣服。我直直地站在,望着动作优雅态度认真的林絮。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个不太冷的初春下午,那间灯光暧昧的衣店,还有和这次一样的毫无预兆的心悸。我快要不能自持。

林絮也发现了我的变化,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说:“没有。走吧。车都要开走了。”

坐在车上,我问林絮为什么要拍照。

“因为我带了数码啊。”

“可以这样回答的?”

“要说更深刻的原因?”

我点头。

她吸进一口气,说:“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少,所以值得珍惜。”

片刻的沉默。

我说:“你的好我不会忘。但我的承诺我也不能忘。”

“希望你也能记住我的话,我能等,能等到那一天。”

“为什么非得这样,只剩下一年多,一毕业不照样谁都记不起谁。”

“别想那么远好吗。也别再讲这些了好吗。难得出来一次开心一点好吗。”

我便不再说些什么。又一次陷入选择的痛苦中,没有力气去回避,也没有必要躲藏,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毅力。

闻着林絮身上很淡的香味,我即将进入一个梦境。

坐在邻座的体育老师对他身边的历史老师说:“在这个社会,居然还有个东西叫爱情。”

循声看去,他靠着椅子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历史老师和我一样,都盯着他良久。相信谁都会惊讶,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说出这么颓废的话。虽然这话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

晚上去接蓝回去时,蓝说:“今天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悲惨的事……喂,你在听吗?”

“你说啊,我在听,在洗耳恭听。”

“我中午陪同学去药店买药,在那里的称上面称了一下,居然胖了两斤,两斤啊,1000克啊。”

“切,我还以为你要说来了却没带一包一包的咧。”

“你知道什么,胖两斤可是很恐怖的事啊……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你好色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色了!”

“这也叫色啊,这不是生理吗。那说你能生小孩也算色?”

“你就是色,你最色了。”

“别跟我嗲,我今天已经被一只人妖嗲过了。”

然后我跟她讲了今天的经历。当讲到我和刘砌同组切发生冲突时,蓝很紧张地问我有没有动手,有没有把吴依的事抖出来。我摇摇头。

蓝笑了,说:“尤域,你开始像个大人了。”

我比较不平衡:“跟你比起来,我早就是个大人了。”蓝只是笑。

我突然想到我的母亲,便打了电话给她。电话那头是熟悉的麻将碰撞声。

“喂,什么事啊?”

“妈,您真太强了,大师啊!可是为什么我今天才发现呢?”

“你说什么啊,没事对不对,没事那我就挂了,我还在工作呢真是的。”母亲啪地就挂了电话。

我又不平衡了,捏着电话嘟囔着说母亲不务正业。

蓝笑着说:“你们一家人都这么可爱哦。”

我嘿嘿地笑着,作谦虚状:“还好了,小可爱,小可爱。”

蓝翻着白眼作晕厥状。

第二天闲着没事跑去网吧上网,偷偷摸摸的感觉真好。我是到学校后觉得无聊又跑出来的,下午前面两门是物理和生物,本来就跟文科没关系的,就为了个会考而浪费我们的时间,郁闷啊。

坐在阴凉的网吧里,心安理得的,反正我已经跟林絮打过招呼了,如果老师问起来,就说我病了。我个人认为,就算任课老师知道我特意翘课了也不会冒多大的火,反正大家都在他们的课堂里发呆睡觉写作业聊天,还不如我这样直接的好。不过如果让班主任知道那就不一样了,估计他得气个半死。嘿,那个凶巴巴的班主任啊,谁都怕他,可我就是喜欢耍他。一个字:爽。

其实来上网也没多大意思,就是想出来透透气换换心情。如此,回到学校才能有心情睡个安稳觉。

玩泡泡玩得哈欠连天,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女生会那么喜欢玩这类游戏。大k说得好啊,“这什么泡,就是屁蛋嘛,还一串一串的”。仔细看看还真像。我不禁笑了两声,然后就很自然地被邻座不禁鄙视了两眼。我耸耸肩,不仅没生气,还以德抱怨,冲他多笑了几声。那人被吓得双眼只敢盯着屏幕,不敢再看我。我摇摇头,想这年头的人真没礼貌。

在qq上意外地遇上了小c,他问我怎么会在,我如实回答。他说一点都没变啊,他正在自己的家里,今天学校不上课。我们随便地聊着。他告诉我现在的女朋友叫落默,我说挺好听的名字。我没问他她姓什么,因为我没理由关心她。小c还给我看了她的照片,是个漂亮的女孩。浮华。和小c一样,是个浮华的人。

他给我讲他在异乡生活的艰难,讲孤独讲无助,讲很多的琐事。我只是个听众,不会多发表意见。而且我也明白,他已经不再是我和大k的死党了,最多也就是一个旅居他乡的普通朋友而已。自始至终,他都没提到大k,也没提到林絮。我相信一个道理:怀旧并不见得是件好事,但一点都不念旧的人肯定不是个善良的人。

我没耐心再听他废话,宁可回学校去做白日梦。我对他说老师找我回去了就下了。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林颖已经改名叫林絮了。他没头没脑地回了句:你会幸福。这有什么含义?我没兴趣问,或许我们都一样,更习惯于说没用的话,自己都不理解的废话。

走进教室正赶上上第二节课,林絮对我的浪子回头大加赞赏。她说:“我还担心你会整个下午不回来呢,没想到你这么自觉。”

“我向来很自觉。”

在林絮面前,我也没必要冲她来个饱含歉意的笑容,我应该替她高兴。一个游戏爱情的人和她没瓜葛了,应该算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吗。

闭着眼睛的时候想睁开眼,睁开眼后却发现现实远不如梦境。

我很清醒地看到自己的处境变得更艰难了。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卑贱的人,平平凡凡。这一点,他们比我更知道,因为很快就有人说我异想天开地想追求林絮。对此,我只能无语。生活继续懒散地过,什么爱不爱的,一想起来就头大。既然没人能迁就我,我就只能靠自己去坚持过安稳的生活。

没过一阵就到国庆节了,五天的假啊,乐死我了。蓝却没表现出多少的兴奋,在我琢磨着这五天要怎么玩时,蓝却问我哪个超市零食种类最全。

我说:“你不至于吧,就想着吃。这么扫兴。”

“放假不就是这样的吗。你呢就是睡啊睡啊,跟猪一样;我呢就是吃啊吃啊,也跟猪一样。不是挺好的吗。”

“你从时候开始变这么懒了的。”

“从跟了你开始啊。”蓝说得很无辜。

蓝的贫嘴功夫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突飞猛进的,看来我又造孽了。

跟蓝也讨论不出什么来,索性打电话给温远那个大忙人,问他有什么安排。简短的对话后,他提议去海边烧烤,而后面几天的行程就只能由我自己决定了,他还有事。

我说:“我们这边人少啊。”

“没事,我这边会多带几个的,不会不方便吧。”

“哪里哪里,能带几个就带几个来,不会不方便。当然,如果是美女就更好了,嘿嘿嘿……”

“faint……”

挂掉电话后,我还保持着淫荡的笑容,害得蓝还以为我中邪了。

国庆节那天当然是窝在家里了,外面人这么多治安这么差,出去等着被偷钱啊。睡到大中午起来和蓝煲一会电话粥,然后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过晚饭,搬把躺椅戴上墨镜到阳台上晒月光浴。通常疯狂的事做完后都会让人很快乐,变态的事也一样。于是,我就这么舒适并快乐地安然度过了我们伟大的国庆。

第二天六点多就被手机吵醒,我一接起来就臭骂温远。骂了一段后,我说:“你就不能安排在晚上啊,时间又长又浪漫,您说对吧。”

“晚上怎么进去怎么出来?”

“那就下午啊,时间漫长。”

“下午去,你是想烧烤还是被烧烤?”

我还想说些废话,温远在那边炸开了:“***,你废话完了没有。”

“是是是,马上起来。”

闪电整顿好后,马上出门打车去接了蓝,接着就直奔银沙一隅。温远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到达,后面还跟了队陌生女孩。

我低声说:“怎么都是些下等货色。”

“货如果太好了,你的那位怎么办。”

我也是深知衬托这个词的,不过我这么问也只为了解一下温远的情感现状。看来他也是没什么新发展了。

那些女的还算挺不错的,自告奋勇去租烧烤架之类之类的东西来,而让我们歇着。我们怎么好意思吃现成饭,于是我和温远去提啤酒和冰桶来,蓝则去抱几瓶饮料来。她还要去抱的时候被温远拦住了,他说这些女孩更喜欢喝啤酒。最后租来一把太阳伞插到沙子里就可以了。我们没那么多的讲究,都席地而坐。

坐在对面的温远蓄起了长发,抛弃了情感给他带来的阴影,换回了一贯的平静的阴郁。他对那些女孩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亲密,也许他已对爱再也不想提,他的心可能已经死了。不过,他的魅力还在,还是那么好,仍然有那么多女孩愿意关注她愿意让潜流的暗涌在她们的心里成为等待消失的澎湃。

喝过几瓶酒后,女孩们都起了些酒兴,玩起了各种游戏,表现得不太优雅,不过还算可爱。我的蓝就更可爱了,双手捧着个杯子放在嘴边,有时喝一口里面的饮料,眼睛则眨巴眨巴着一会看看这些女孩一会看看我和温远,好像有点搞不明白。我拍拍她的头,叫她乖。

吃了几十分钟后,女孩们陆续起身连跑带爬地跑到海边疯叫疯闹。蓝拉着我的衣服问我陪不陪她去踩海水。我说乖啊,自己玩,我还要和温远拼酒量呢。蓝点点头起身怯生生地向海边走去。

温远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说:“不错啊,你还真把蓝驯化成你的女儿了。”

“小不错啦。我是觉得这样更有意思而已。”

“有意思,你觉得漂流瓶有意思吗。”

“还不错,能一直飘到陆地上来。”

“漂流瓶能被人喜欢,是因为它里面装着东西。如果它只是一个空瓶子,谁还会把它当一回事,谁还会去费力地编造关于它的故事?也因为它心里转着它的信念,才能让它保持专一,才能让它横渡几千几万里的海洋,把遥远的希望带到岸上。横渡这一片海洋很艰难,就算是个漂流瓶也不一定能成功。不过如果是个空瓶子,那么它肯定会被打沉到万丈深的海底。啊,好渴啊,居然为你浪费这么多口水……”

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咚地一声倒到沙子上睡了。而站在一旁的我敢怒不敢言,向来烦寓言古诗词的我听了一通还是没懂,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把气都撒在酒上。

蓝回来时,我已经有点晕了。我躺到沙子上,叫蓝取些冰块放我头上,然后我就享受着冰凉的舒适与蓝缓缓地交谈。温远因为我没有理解他的话而一直摇头摇头,我看他这样,心里却有些痛快。

后面的几天假期,买了些片在家看在家听,再加些和蓝聊电话的时间就差不多把日子都排满了。也和林絮发过几条短信,不过只是客气地聊几句然后结束。可是,我总是很想念林絮,但我不敢告诉她。

假期的最后一晚,我说怕第二天会迟到,就先返校了。母亲直夸我长大了,上进了,是妈妈的好儿子。

我淡淡地说:“是因为我早点走了,你不用呆家里看着我,又可以去会麻友了吧。”

“真聪明,好儿子……”还没夸完,就已经蹬蹬蹬地跑下楼出门了。

我也跟着出了门,坐上车。去哪,想想还是去温远那好让大家都热闹热闹,趁这几天他没到别的地方去。

晚上住温远寝室。一开始只是随便地聊。聊到最后,聊成了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记不得了,这样差不多到达化境了吧。

然后他去洗头,在厕所里乒乒乓乓地洗得很来劲。搞不明白,怎么喜欢晚上洗头。

在他桌上看到一张掉出半张来的纸片,上面满是字。拿出来仔细一看,是温远写的词,由艾利斯帕克的《madworld》改编:

几片碎了的风刮在心头,一种难过,正在渗透。

身影在夜的泪眼里絮散,不再温柔,不可强求。

原来爱情只是远方的流,不能把握,无法长久。

在高处随时间慢慢陨落,不曾拥有,何必强留。

带着伤痛流浪,远方有些空旷;爱你时心很烫,送你走手很僵。

不拆穿你的谎,不为真相迷茫;现实终归混乱,我只想只想断。

repeAt:雨中最后一段,湿了胭脂的伤。爱来时难以担,爱去前魂已散。

陪你再走一段,我笑着让泪染。忘记爱的重量,让心随泪懒懒徜徉。

忽然之间恋情没了平仄,它的色泽,有些干涩。

暗的角落有人轻轻说着,爱的温帖,几分哽咽。

不会怪你松手让它干涸,有过几年,已很难得。

答应我分开后一定记着,不能颓劣,被爱轻蔑。

曾经要的太阳,也终变得灰凉。想触到的温暖,自己也能圆谎。

总是怕的受伤,其实也很简单。谁说守着绝望,不能独自狂欢。

repeAt:雨中最后一段,湿了胭脂的伤。爱来时难以担,爱去前魂已散。

陪你再走一段,我笑着让泪染。忘记爱的重量,让心随泪懒懒徜徉。

从字面上不难看出温远的这首词是为谁写的。然后我想起了他那天坐在花坛边对我讲他和徐汐洋雨中散步的事,再是他对她的种种难以割舍的表现。爱情,好像真的很重。

温远洗完头,惬意地坐到桌子上,手里拿着毛巾慢慢地擦着滴水的头发。我们于是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很自然地和温远又谈到徐汐洋:“你还是这么喜欢她吗,身边这么多漂亮的女生都比不过她?”

“第一个总是让人难以割舍。”

“非要让自己孤单?”

“不要说我了,说下去也没有结果。说说你吧。你和我不一样,你不管往那边行使,都会有一段精彩的爱情故事。”

我说:“现在只有一个方向,一个有蓝存在的方向。”

“说说你和林絮的事吧。”

“我和她没事啊。”

“我们都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你不也跟我说过你们野炊那天你看着她很有感觉吗。”

“是。但这不是简单的喜欢就可以说清楚的。在爱情游戏中是要遵循规则的,不能感情用事。”

“那你来辨证一下。”

“有这个必要?”

“有。”

“那好。”

“开始。”

“其实蓝是挺不错的,又乖巧又可爱,还比较节省。”

“而且。”温远说。

“而且我们也在一起半年多了,她给我的感觉就像亲人一样,很亲切很熟悉。”

“于是。”

“于是我想她也离不开我,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了,彼此这么熟悉了。”

“如果。”

“如果我突然和她提出分手、是真的分手,她肯定会很伤心的。我不想看见她伤心。”

“但是。”温远接着说。

“但是我现在很强烈地感到我喜欢的是林絮。”

“然而。”

“然而我又觉得对蓝开不了口,进退两难啊——你别再插嘴了,再吵我撕了你!烦着呢我。”

“反正我是觉得你和林絮比较合适的。还有,你忘了很重要的一点,爱情就算是游戏,那也是情感,本来就应该感情用事。”

我噔地无语。良久,我说:“让我再想想。”

寝室里安静了大约有一刻钟,我重新开口说:“这……”

温远大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先忍不住要说。”

“随便了,无所谓了,不介意了,我要说的是这张是你原创的歌词吗?”

温远索性把那纸片抽了出来,说:“是。觉得怎样?”

“还好。啊,原来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未来大有前途的音乐人啊,失敬失敬。”我躬身作揖。

“免礼免礼。”

“这首改编自《madworld》,你要什么时候放哪个酒吧里唱?我到时候肯定去捧场。”

“不是。这首准备在学校礼堂里唱。”

“学校!想让你的名字写入校史啊。”

“没办法,我也是实在不好推辞才答应的。那个学生会主席来找过我好几次,盛情难却啊。而且小时候我也就他这么个朋友,不帮他帮谁啊。”

“你也太忠了吧。他这显然是要给自己挣面子。他有没有跟你讲明报酬?”

“报酬?这也太那个了吧。他让我去元旦汇演上亮个相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打下群众基础嘛。”

“元旦汇演那种垃圾演出啊……好吧,您有参加,我肯定捧场。”

温远从桌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两听啤酒,说:“那先谢谢了。”

我把话题引回他身上:“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是心如死灰了吗,怎么还这么有激情?”

“事情经历地多了,才发现一个人的心是可以经受住任何痛苦任何打击的。”

“哦,这样啊,玄妙玄妙。”

“这个你现在不需要懂,但你的事也该快点解决了。”

“再说再说。”

温远瞟了我一眼,说:“随你吧,反正又不是我的事。”

说完,他开了酒瓶,舒服地喝起来。我也闭了嘴,喝酒。

我想如果现在大k回来看到我,肯定会把我批斗上几天几夜,因为我现在实在是好得不行,模范得不行,差不多就是一个居家好男人了。说实话,我也对自己的堕落比较无奈。常陪蓝买买小东西,蓝是很乐意逛这些小店的。我也无怨无悔地陪她到店门口,只是从不进去。蓝不让我替她付钱,我又不习惯挤到女生店里,便都在门口等着。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蓝开始尊我为模范男友。

某日,我这个模范男友正蹲在女生饰品屋前,两只眼睛则无神地扫来扫去,无意中看到林饮和一个男生一起走过,彼此打了招呼。我想,那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后来从蓝口中我得知,林饮的确交了个男友,而且有些时候了,蓝先前忌于我是盛岁的蚝油,便没把这条花边在我面前提起。

过了几天,和蓝下午饭吃了回来。我去上了厕所出来碰上饮,她说出去聊聊吧。先讲了下她的男友,后来又问我盛岁现在还好吧。我说不知道啊,他都没和我联系,他那手机早打不通了。

她说:“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可惜,没有人能插手别人的生活,哪怕只是为了让他轻松一点。”

我说:“盛岁真的挺可怜的,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搞大肚子,不能不爱她却还要为她受苦。”

“其实他比你幸福。因为他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突然说出的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呢。难道你喜欢你的男友?”

“虽然我喜欢的不是他,但我跟他在一起能够快乐,这就够了。快乐最重要。你和蓝一起会有这种感觉吗?”

“我……她能让我觉得安稳,看见她我就想过去和她一起走一起吃饭,就想好好照顾她。”

“站在好姐妹的立场上,我当然希望你能好好地对蓝,至少在这高中三年;但根据我的感受还有从你和另一个人的立场出发,我认为你该好好想清楚。”

“你也是要来劝我的?你可是蓝的好朋友。”

“我不是来劝你,也没人劝得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劝得动自己。谁都不能左右你自己。我是看你整天失魂落魄地折磨自己,才对你说这些的。我也是经过和盛岁不清不楚的那段后才知道世界上能给自己快乐的只有自己,就算让身边所有的人都幸福了,要是没让自己幸福,那也是对不起自己。我其实也有自私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你以后怨蓝。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要你明白,你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都是自己造成的,与蓝无关,蓝并没有拖累你,更没有亏欠你。你要想清楚了。”

她的语气像是个老妇人,却又让我不敢插嘴否定。

“我知道了。”

晚上回去好好地想了一晚上,过去的点滴,再把蓝和林絮好好地掂量,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到底喜欢的是谁。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我已经说过,自己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我不能预见自己的决定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所以我很怕新的决定会改变旧的生活。我怕失去安稳,失去熟悉,失去回忆的线索。尽管我是男生,心底却依然有浓重的不安。

翻来覆去地想不零清,最后决定还是先睡吧。天大的事也还是等睡醒来再说好了。对我这种习惯逃避问题的个性,大哥以前就训过我很多次,可还是没用,我就是习惯逃避,就像我从小逃避自己的所有长处而甘心让所有人都觉得大哥比我优秀千百倍,即使是自己,我也劝服自己相信这些的不真实。

但在不久后,终于有一件事让我彻底地醒悟,终于让我下决心选择下决心残忍。

运动会如期而至,但大家没有过多的高兴,只是去把去年报的项目报上。

我找到体育委员,说:“我想跑三千米,行吗?”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拿出纸,边拿边说:“我还以为长跑肯定没人报的,所以一拿下来就写了无了,还真没想到你会报。看你平时从来不运动的样子,没想到是深藏不露啊。”

“我这次是第一次报长跑。”

“什么!那还是别报了,出了事可不好。”

“不会有事的。我想报。”

他没有办法,就把我的名字写在了涂掉的“无”的后面。

如我所料,我马上又成为那些傻B的鄙视对象,新的理由是我我参加运动会的长跑。

“长什么跑啊,不会跑还去跑,想让女生注意啊。”

“想耍宝么也要聪明点,挑个自己没玩过的,不怕丢脸啊。”

“就是。有了女人还抢别人的女人,我最鄙视这种人了。”

等等等等。

我在想,人一旦看一个东西不顺,好像就会看哪哪不顺,越看越不顺。

林絮得知后也劝我别参加了:“长跑你不擅长,万一跑不好了他们又会有新的无聊理由笑你。你不如改短跑吧。”

我用久违的温和语气对她说:“你为什么是一个这么好的女孩。”

把要参加长跑的事告诉蓝,她很平静,说试试也好。倒是我,有些讶异。原以为蓝肯定会很当成一回事地起码劝上我几天几夜的,没想到她的反应却是这么冷,我不免有些失落。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么久的相处,已经把心里的某一处专门割给了蓝。于是,我又一次地对那等在前方的爱产生了怀疑。

在开幕式前一天,我还去跑了一下。尽管只跑了一千多米已经喘不过气来,我还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想必这次运动会也不会倒什么牌子。第二天早上又去练了一下,感觉还不错。中午不午睡,为了不让肌肉在下午感到酸痛。

下午三点多是我的项目。

在起跑线上看到了林絮,她依然是那么远远地望着我,好像什么都没变。但我改长跑去了,我已经憋得太久了,我不要让自己不开心,不要压抑自己,我只是想在这几分钟里彻底地发泄,不管几分钟后是不是天会塌地会陷,不管几分钟是不是还是要为了面子为了承诺为了安稳而继续欺骗。

在七八百米时感觉呼吸困难,为了跑下去,我闭了眼奋力地让力气从疼痛和压迫里更多地向外渗透。一会睁开眼便发现世界都是崭新的。

比赛过程中看到一个超搞笑的,我跑了一圈看到那个男生。我是比较惊讶的,刚才只眯了一会居然就有一个家伙超到前面了,而且还超了这么远。我不禁又一次感叹我们学校卧虎藏龙。高一时就听过小c的一个“秘密战术”:如果参加长跑,就走一会冲刺一下,再走一会再冲刺一下,就能轻松拿个好成绩来。我那时想,这样不是更不好跑,还很嗤之以鼻呢,没想到真有人实践这一伟大构想,而且还实践得这么好。

我稍微加快了些,靠近他身旁想看清究竟是哪位英雄。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一个老师喊道:没跑步的同学别在跑道里走。然后他就被拉出去了。我分明看到他背上别着的号码牌。跑步跑成这样也算够男人了。我加了把劲继续向前跑。

睁着眼,却不知道都看到了些什么,视野茫茫然,思绪却满满然。想很多的懦弱,很多的放弃,很多的自欺欺人。那些碎开的片段,不是华丽的章节,不是神话,不乏谎言,找不到究竟的归属,只有了无分量的名字。路人的,朋友的,还有我的……

我的抉择是什么。我做了个比喻,就是到底要活得更舒适还是更体面。就像现在,我很难受,到底是要停下来休息还是要为了面子跑到底。

我还是为了面子为了名次冲过了终点。因为我不相信比喻。

靠着观众席下的石墙休息,看第三第四名跑完后都有人给他们送水。我笑,我已习惯被忽视。此时的加油声异常响亮,接下来进站的就该是处于分水岭的第六名了。那个男生估计是跑不动了,青着个小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离终点只剩几米的地方把跑步换成了走路,大概是认为自己保定第六了。所谓乐极生悲,后面一个帅小伙冲上来比他快几步冲过了终点。我此刻才明白,原来这些加油声是给这个帅小伙的。看着那个走路走成一脸沮丧的男生,我笑,反正我在跑步时听到了加油声,管它是给谁的呢。生活就是这样,没什么离奇跌宕,却总有这边那边的一丁点小悬念。

才进入思考状态,就瞟到了让我心悸的人。

林絮提着水向我走来,眼里迷糊地飘着些什么。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开了。但走出几步后还是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我看到她笑了。这就是因为爱?

出了喧闹的体育馆,走到桥边,蓝已经提着水和蛋糕等在那了。我这才记起自己曾和蓝约好在桥上见的。我喝着水,疲惫着到处乱瞟,双眼累得似乎睁不开了。

“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

“嗯。”

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我很惊讶,眼睛突然就整个睁大了。蓝是从来不拍我肩膀的,她这一举动让我觉得更陌生了。

“蓝,你以前从来不拍我肩膀的。”

“是啊。但现在不一样了。”

“哦。”

“以后也能这样吗?”

“可以吧。”

蓝笑,却不是很甜蜜,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反正是觉得似曾相识。

我说:“……我不喜欢别人拍我肩膀。”

“哦。我知道了。”

在桥上站了一会,我说要去学校拿点东西,然后直接回家,让蓝先回去。她就走了。

到学校里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把抽屉里的书堆到一边就百无聊赖了。呆楞楞地盯着花花绿绿的黑板报看,脑子里乌云密布,黑糊糊的一大片,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累,只想睡。渐渐地就趴到了桌上……

被人推醒,是班主任。他象征性地关心一句:你没事吧,刚才跑得不错。然后走了。我还坐着,晕乎乎的有些找不到北。身上的汗全变凉了,风吹来一阵发抖。我想走,但不知该到哪去。最后走出教室,也只是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乌云散开,却停止了流动,一片死寂。僵持。

走了大半个校园,还是没想出接下来到底要去哪里。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实验楼的领地上了。脑海里刹那间一道闪电划过,僵持的死寂瞬间崩塌,相声震耳欲聋。云朵也随之翻涌开去,还未过瞬,已涌过万顷地。太快的节奏,让我头痛欲裂。

我用手按着额头,踉踉跄跄地走。鼻腔里喷出的气体又热又燥,全身乏力,可能感冒了吧。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一年前,我还只是个高一新生,还沉浸在年少的失落里。是那样吗?一切还是那么孤独却简单吗?我宁愿相信白活了一年。或者,一年只不过一天,做过几百天烦扰轻梦的一天。而一切都还没改变。

思绪飘忽不定,我撑开手试图翻过第一排窗户。笨拙地把身体搬进这间实验室。眼前空荡荡的一片模糊,耳朵却异常清醒地听着背后的动静。渴望。渴望有个女孩出乎意料地在我背后喊:你在干吗。渴望她跟着我进去。但是没有,没有任何意外的声响,所有的渴望不过是累赘的想象。

待我伸手去推第二排窗户,才猛然记起立在三排窗户后的是一堵白墙。纵然努力纵然伤悔,再翻过两排也只能触着满是白灰的墙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关好门窗,走出实验室,转身出校。跨过河边桥与斜坡的空隙,踩到了垃圾堆上面。因为我真的很想去看看这亭子,很想回忆一下林絮和有她存在的过去。

走进亭子,迎着我的是林絮流着泪的眼。惊讶。我们都很惊讶。喜悦,我们都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我有上前抱住她亲吻她的冲动,但我不能。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可就是不能,即便理由太过牵强。

“你在。”

林絮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

“你也是。”

四目相接,我慌乱地搜索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我几乎是扶着柱子坐下的,双腿的无力到了令我发指的地步。我压抑住本该有的情绪,让本该澎湃的成为沉重。

我们随便地聊着,起伏不大的语调,联系不大的内容。缓慢的交谈间掺杂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亭子里渐渐暗淡,林絮的脸庞变得不清晰。我觉得困倦,无意识地睁了几下眼,近似自然地堕入安详的黑暗里。

灵魂到外面游荡一圈回来,我有了些清醒,但双眼还没打算睁开。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于是我更清醒了点,还记起林絮是和我同在这个亭子里的。我没挪动身体,因为感觉枕在别人的身上。头发被抚摩过去,我确定自己的头枕在林絮的大腿上。我怕磕着她或让她受到惊吓,于是就保持静止听她说话。

“初三毕业那天,我掉了两百块钱,我知道一定有好运等着我,还真的得到了我考上高中的消息。只是我没想到,我还会在那天爱上一个人。就在那晚,在你离开后,我对自己说,如果以后能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感谢命运……”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笑意。

“……虽然我不知道,爱上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好运。”她的语气充满叹息。

“呵,我想我现在是懂事了。我知道,能像现在这样经常看到你已经是很难得了。能这样靠近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感恩呢。”

她似乎在试图调整她的呼吸。

“你现在做梦了吗,梦到我了吗,以前梦过我吗。我可是常常梦到你的哦。呵,为什么我连在梦里都握不到你的手呢。好像我们的关系就该是这样的对吧。是从那天开始吧,你为买水晶受伤的那天,我开始频繁地梦到你。也是在那天,我第二次爱上了你。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宿命。让我永远也爱不到你是否也是宿命?”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原来生活里还有爱情这么个东西。只知道要一个人这么过下去,很久很久。那时的生活简单地像杯水,我每天背着个很大的书包,两条背带滑到臂弯里,穿着邋遢的校服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到处乱走。那时觉得还是挺惬意的,阳光照下来暖烘烘的,然后没来由地觉得幸福。可是后来不是那样了,我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地走会嫉妒,那是叫嫉妒吧,但我不知道要找一个怎样的男生来陪我。有很多人说我漂亮,也有人给我写情书,虽然有些人很虚伪很浮华,另外的很多还是不错的,只是我对他们都没有感觉,所以我一直没用掉我的初恋。我那时想再等等吧,等到高中再好好谈一场,要不然大学也行,初中看来是不可能了。没想到就在要结束初中的那天晚上,我动了心,却是对一个认识不到一小时模样都没看清的陌生男孩,这应该就是叫做命定吧。”

“在知道你才是那个让我破掉初吻的男生后,我发起这一切都太讽刺了,原来自己真正牵挂的人就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还一直想着一个和我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也是从那天起,我开始好好地想爱到底是什么,是否就只是一个黑夜里的影像,是否就只是双唇相接的颤抖,我在怀疑与相信间摇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我能真切地感受到我是喜欢你的。有这个结果就够了,还管原因干什么呢。”

“我那时候真的是很自私的,也很自大。总觉得自己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因为向来只有我拒绝别人,没有别人敢对我不理不睬的。但从真正地想要和你交往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自己错了,我驾驭不了你。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总是很难得到的。我想我是注定要输给你的。在一次次失望后,我开始甘心于只做你的朋友,也尽量让我们的关系保持简单,但我好像又在等待。究竟在等待些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你那条告诉我其实你很想多看我一眼,我才知道,我的甘心付出,就是为了这一眼,只为这多看的一眼。那一刻,我感觉很幸福很幸福。那一阵子,我才学会了宽容,懂得了该怎么让自己轻松,该怎么去记一件事,该怎么不记起一件事。能稍稍控制自己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快乐了。”

林絮开始笑出声来,带着些自嘲的意味。我的心早已排山倒海地难过了,我想安慰她,但又找不到理由去安慰她。

她转了个话题,估计她真是以为我睡熟了。

她说:“其实我们也算恋爱了很久了呢。我们相互惦记着,想见面了有时可以见个面,我可以一相情愿地说你也和我一样在见面后很开心吗?只是,我们后来好像真的是很少见面了。这个暑假,好像特别地孤独……不过没关系啊,我的爸妈能再和好,这应该是个好开始,我也觉得命运对我很不错了。”

“尤域,能这样看着你真好。就这样很安静很安静地,你躺在我面前,听我说很多的话,真的很好。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带有温度的液体落到我的脸上,一滴两滴。这几滴泪好像可以融化一切,罩着冰的外壳的内脏开始整块整块地融化,化成滚烫的水,从体腔向全身流去。我的指头颤了一下。

我感觉到林絮细腻的手指慌乱地在我脸上摩动,是在替我擦去她的泪水。

又一次的肌肤之亲,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突然有一种很想去抓住她的手不放的冲动。一刹那,温远的话,林饮的话,还有关于林絮的林林总总呼啸而至。脑颅里的所有神经顷刻间全部重新搭连,天和地也忽然转换了位置,世界在此刻重生了。我想,我真的是下决心了。改变,只是瞬间的事。

我转了个头,蠕动着干燥地嘴唇学着电视里的台词虚弱地说:“水,水……”

“你渴了吗,哦……”

她把我轻轻地放到铺在地上的被铺上,映到我眼皮上的影子的晃动表明她在走动,可能是在为我找水吧。我慢慢地睁开疲惫的双眼,目光由涣散慢慢变为集中。我装着刚刚醒的样子,是想让事情进行地自然些,但在接触到她的视线时,我还是有些惊讶。又一个定格的画面。

林絮的脸被泪水浸湿,鼻子里呼出的气到了冰凉的空气里变成了雾气,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却因为察觉到我的动作而转过头来,眼神迷离。眼前的林絮很美丽却很憔悴,她的泪水被烛光映得恍恍惚惚的,我的心突然有被敲痛的感觉。

“你怎么起来了……”她说话的时候擦起了眼泪。

在她话说完前,我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我说:“林絮,让我好好地亲你一次,是你抢走了我的初吻,今天你得还给我。”

她直起了身子,有些不知所措。我一把抱住她,俯下身,缺乏技巧地和她拥吻起来。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反应,如果她表现出厌恶或者憎恨,我就马上停止。她也睁大了眼睛,不过她只是机械地望着前方。

吻着吻着,她流下了眼泪。咸咸的液体流进我的她的嘴里,我马上僵住,松开了她。感觉像是做错了事。

“林絮,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你不是很难受。我忘了我还感冒着……”我还想说更多的我的不好,但一时想不出来那么多。

她用衣袖擦去持续从眼角涌出的眼泪,摇摇头做出个笑容说:“没事的,我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

她点点头说:“嗯。我好高兴,我居然可以这么近地看你,看你额头上细细的汗,看你头发上的光泽。还可以这么近地感受你的呼吸……”

说得很感动,我这么想着,等着她接着说更多的话。

“……你不是渴吗,我倒水给你喝吧。”

我的心情像是突然从浪涛汹涌的海面被搬到一片沉静的湖泊,突然平静到无以复加。

“不,不用了吧。你刚才想到以前一些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啊。”

“真的?”

“你,都听到了?”

“是啊。我没睡着啊。”

林絮惊讶地望着我,一张小脸红通通的。

半晌,她说:“你刚才说还给你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听不懂吧。”

“但这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只准你喜欢我而不准我喜欢你吗。”我砸巴了一下嘴巴,“我发现跟你接吻感觉还真的挺不错的,你完了,我以后要缠定你了。”

文轻轻地笑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我想,她现在应该是很激动才对。

“你怎么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你不接受我吗。”我嘿嘿地笑着。

“你只是开玩笑的吧。我知道你很会开玩笑的,每次都可以说得跟真的一样。”

“靠,你这么说让刚才那么好的气氛一点都不存在了,太可惜了。”

我说得尽量轻松,而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高兴,更多的是不安和无措。

“你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你应该知道我的感觉的。”

“感觉和关系是不一样的。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吗?”

“因为你,我有了这样的勇气。”

她似乎想问更多,但终于没问。我们靠在一起坐在被子上,呼吸趋于平缓,气氛很对。原来语言有时候是这么无力的,抵不过一次久久的依偎和安静。

好像过了很久,林絮转过头说:“你,真的决定了?”

在她提问之前,我已经想了很多。我知道自己要的是平淡,要的是长久,但又舍不下心里对爱的那一点渴望。很多的想法很多的挣扎,因为未来的无法预测;很多的决定很多的劝慰,也因为未来的无法预测。

“是的。”这是我的最后决定。

“哦……那,蓝怎么办……”

“我会和她说清楚。就今天。”我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手机上有未读信息,我没打开。

“你没有喜欢过她对吗。”

我点点头,但很犹豫,不知道熟悉和依赖算不算另一种喜欢。

“你真的很好,没有喜欢她却还是对她这么好。”

“她也对我很好。”

沉默,很久的安静。我在预想蓝的各种反应,觉得自己好残忍。林絮也在想着事情,究竟是什么我没问她。毕竟这不是件可以很简单的事。

差不多到了天明,我说出去吃早饭吧。她点头。我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腿脚很酸痛,迈动步子有些艰难。

“怎么了,是昨天跑步跑了的缘故吗?”

“是吧,没什么关系的,多走一会就能适应了。”

“哦。”

“林絮……”

“嗯?”

“没什么。”

“以后没别人的时候叫我文好吗,就像我所有亲人叫我的那样。”

“好。”

“其实你不用这么急,可以再想清楚。我不想你后悔。”

“知道。”

从河边一直走到路上,再到早餐店,我们没说几句话。沉默,但是平和。角色和角色的转换间,需要一段过渡。

其实我并没有多少食欲,我喝着绿豆汤,咬着面包,看林絮低着头专心地吃饭,心里有自然的陌生感和失落。一种被习惯和记忆抛弃了的失落。然后我又一次地记下,以后要跟住的爱情的脚步,以后会陪着我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尽管有点难受,我还是坚定了想法,因为我要证明一次自己的成长,证明我不是个只会逃避的人,不是个只会得过且过的人。想法好像很幼稚,可我的动机也就是这样。既然无法让自己不去爱,就只能让自己去伤害过去和熟悉。

“怎么了,笑什么呢?”林絮微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吃,她便又低下头去吃饭。

林絮和蓝在我眼里是相差很多的人,就像吃早饭,蓝会把蛋黄挑到我的盘子里,还会眉飞色舞地说很多的话,快乐不快乐都会映在早晨的阳光里;而林絮,她会安静地吃早餐,偶尔抬头看看我,优雅地笑,所有的表情都只是一脸平静,不温不火的让我无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再想下去就会是很麻烦的事,我想,既然已经考虑好了,就不该再乱想。

“是啊……”我说。

林絮茫然地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该去学校了。”我补充道。

林絮提了包,我去付钱。她站在一边笑,让我感觉很舒服,甚至有些满足。这,也就是我们恋爱的开始了吧。

走在路上,还是没有想说话的**。不过还好,沉默但不尴尬。阳光流在空气的各个切面间,已经没了炎热的感觉。秋天快来了,我想。

“秋天了。”

林絮先开了口。我又一次为我们的默契感到神奇。我侧过脸去看她,太阳的光辉如数地落了她一身,落在头发上,落在睫毛上,很自然的美。我毫无预警地想到了感动这个词,很有趣,不知是否每个在恋爱中的人都会变得这么敏感。

“你很喜欢秋天吗。”

“还好啊,不会太热不会太冷,能感觉站在天空下是一种享受,这样的季节很难让我讨厌啊。你呢,不喜欢吗。”

“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我没有多少分明的好恶,很随和的。”

她看着我,点点头,笑。

“……文……”我艰难地说出这个字,还是不习惯称呼得太亲密。

“嗯。”

“我想,这几天……”

“我知道,这几天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吧。没关系的,你不用太要求自己了。”

我点头,对天地间能有默契这么个东西而心存感激。

我们在楼梯口就分开走了。她走前门进,我走后门进。

这一整天我都在想怎么去跟蓝说,要在什么时候说。我居然有些担心蓝会在中午上来等我去吃午饭,但是我估计错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默契,午饭和晚饭时分,蓝都没来找我。

翻找昨晚收到的信息,有两条是蓝的。她问我累不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还叫我早点睡,和我说晚安。突然有种亏欠的感觉,在很短的时间里,有了负罪感。没办法,只能把从与蓝认识至今的回忆排成一线,好好地比较一番,才说服自己并没有亏欠她。这样的确有些龌龊,但我真的不想再多作挣扎,因为我的脑子都快炸了。

晚上放学,林絮对我挥了挥手走出了教室。我等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走出去。蓝已等在校门口,她看上去很疲惫。我说走吧,她点点头跟在我身边。我问她没是吧,她摇摇头还是没说话。她的头发有些乱,我习惯性地去理了理散在她额前的头发。触到她额头的时候,她猛地颤抖了一下,身体向后仰,但在看了一眼我后,又把位置回复到我的手指可以触及的地方。气氛变得怪异,情节的推移似乎已经过了伏笔。

我怀着我的心事,她带着她的情绪,我们一路沉闷地走。

才走过两条街,却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蓝的表情木然,动作僵硬,从校门口一直走到这,她的手都是这么僵直着提着装了书的袋子。

我问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她点头,问我:“是不是要向我宣布什么重大的事?”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说:“你是太累了。”

她点头:“问我是不是和林絮在一起。”

我看着她,不想点头却还是点了头。我已经没有资格骗她。

她停下脚步,伸出手示意要和我握手。两只手握在一起两双眼望在一线的时候,我知道艰难的选择题已经做完交卷了,至于能打几分,就只能等以后才能知道了。是不是很奇怪,这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总是显得太艰涩的情节到了我这里就会变得像水流走时间到来般地简单。

蓝真的是很了解我,她真的很适合我,可是合适的人却不是我爱的人。

她说:“以后还可以互相交谈做朋友的对吗。”

“是的。”

她笑着问我是不是拿她当妹妹看。我点头。

她笑:“我是不是很幸福呢。呵呵。”

她低下了头。我想她现在肯定很难过,也许会有喘不过气来的疼痛。我的脑海里掠过关于另一个背叛的念头:重新抱住蓝。可惜,我不是一个可以一再变通的人。一再的背叛,需要一再的改变。我不想再背叛,一次改变已经耗费了我太多的心力。

我不会安慰人,每次安慰蓝,总是会逗到她笑起来,今天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束缚自己,我希望她能好好地发泄,就算说出最粗鲁的决裂的话我也很乐意接受。

我陪着她一起沉默。本来想告诉她:其实在一起的时间里,我已经把她当作情人了,只可惜我爱上的是文。我的确有喜欢过蓝,可我也的确只爱文。

过了一会,蓝开口说:“我们太早谈恋爱,都没时间交朋友。现在好了,轻松了,自己的时间也多了,该去好好地交几个好朋友了。”

“以后还是我的小妹吗?”我好像真的很贪心。

蓝抿着嘴点点头。她拍拍我的肩膀,我惊讶地看着她,却没说什么,我们的眼里都掠过相同的东西,也许她也和我一样,想起了昨天在桥头的情景。

蓝说:“和你在一起真的没什么遗憾,可是还是有些难过。昨天我专门穿了这双你送给我的鞋,可是你看都没看一眼,你真的没注意到吗?现在的我是不是真的是多余的,在她面前,对你而言?”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想说是太累了,但那种敷衍的话在距离拉远了的两人之间是没有生存下来的可能的。

蓝说:“很难回答是吗,其实不难的,因为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了。我也从来都没成为过什么。不过我也觉得很足够了。我想笑,想最后对你笑……”

蓝抬起头来,还没完全侧到我这边又把头迅速地低了下去。她有些失控地摇着头,眼泪滴到鲜艳的鞋面上,渗透进去。心疼也这样渗透到我的心里,我想抱住她安慰她,可是不敢,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于是,只能呆立一旁束手无策。

我在想象了以后和蓝交往会是怎样的情形,会有多辛苦,关系会有多疏远。这些变化想起来好像都还很遥远,但我却不得不面对。过了今晚,我和蓝的这一段就会上一个休止符。

站在黑暗里,开始头痛。胡柯和蓝,回忆和现实,为什么总要有这么多烦人的场面,为什么爱和陪伴不能一直平静地分开。什么叫专一,什么是真爱,我开始抓狂,又一次地茫然,换得又一次很深很深的失落。我是太累了。

忘了有没有很蓝道别,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记得,我沉默地过了这一夜。

反复地想蓝说的话,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知和浅薄。

蓝说:“知道吗,从那一个手术开始,我做了132天的梦,天天都是提心吊胆地过。现在不用了。你告诉我,我反而觉得轻松了。我试想过不止132个的分手场面,也流过不止132次的泪,还默默地为你做过不止132次的辩解,安慰过自己不止132次……原来悲伤久了是会麻木的,原来泪真的是会流干的。你看到我在笑了吗。帮我仔细看看好吗。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祝福,就像林絮那时也祝福过我们一样。对不起,是我和你……有人说,梦碎的时候就是梦醒的时候。现在梦碎了,我也该醒了。呵……”

蓝还说:“你……你以后不可以不快乐,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她说着就那么不住地哭了,哭声一寸寸地撕裂我的心,最终成了漫天的飞絮,却总也落不了地。

蓝最后的笑声很沙哑,比哭还疼痛的笑声,还能是笑声吗?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只会撒娇需要人宠惯的小女生,却没想到她对我是如此的宽容,对我的改变可以如此地不动声色。我总是相信自己的误解,却没想到自己是那么的自大。蓝学会了逼自己去笑去面对,是不是就已经可以说是长大了,为什么成长只能是疼痛的?她成熟了,我呢?我和她的以后呢?

窗外那几棵离寝室不远的树已经开始落叶了。已经入秋。丰收的时节,却总有飘零在同时上演。除了独自感伤,我还能做些什么,只有笑。

刚和蓝分手的那几天,有很多长舌妇在议论我和文。都说林絮要有阴毒有多阴毒,把辛辛苦苦在一起一年多的情侣拆散,还蓝子泓的朋友呢,抢男友有一套。他们根本不了解情况就乱说一通。我知道不能阻止,谣言很可怕,越描越黑;但它不强大,过不了不多就会自己平息掉,因为它只是无聊人为丰富单调平庸的生活而找的恶毒途径。

文对这些,比我看得还开:“管她们怎么说,谈恋爱的是我们。”我看到了她背后丰满的羽翼。所以尽管后一阵,攻击重点转移到了文身上,说她抛弃旧爱小c,她也并没有因此退缩。她依然同意我们维持现在这样有名无实的恋爱状态,让我有足够的时间使自己安定下来。

现在只是和林絮每天发一定量的短信打发时间,所以我的空余时间就多得过分,都快不知道要怎么磨过这些无聊的日子。想好好地认真一把,翻了翻书,结果大失所望,觉得所有书里的内容都是根本不用看就会的;然后拿出了作业,写了几题,感觉很怪异,和答案一对居然没一个正确。于是我看书也不是,写作业也不是,只好继续用睡觉和发呆来打发课余的时间。有时候也会突然清醒地担心一下:像我现在这样,还怎么去高考?

我应该是比较有猪的本质的,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反正现在也有听课,不算太过分,等到高三应该会自然地紧起来的吧。会的会的。

少了和蓝的联系,除了占用存储和回忆的空间外,我也实在想不出那个号码还有什么更多的用处。我没删除它,总想着过一阵子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沟通。我也觉得自己是蛮残忍的,和蓝分了,却还想她能没有包袱地和我再友好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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