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不清离家去,百转千回无处归。
”
顶着一顶黑色渔夫帽的和服男子站在羽衣狐面前的时候,正是日上杆头,羽衣狐对绘梨衣意识压制能力最薄弱,身体原主的反抗意识最为强烈的时刻。
她看起来睡眼朦胧,盯着这个气质温煦的中年男人好一阵子,歪了歪头,茫然不清,“你是谁呀?”
尽管她清晰地认知到她状态不对,却难以做出改变。
羽衣转生术最是避讳操之过急,让她成名的独家术法,此刻却成为了禁锢她的囚笼,她放弃了羽衣转生术最大的优点,不顾危险以本灵来冒这个险……冲动是魔鬼是魔鬼是魔鬼。
默念三遍,日常唾弃完自己。
羽衣狐的大半意识又沉浸到灵魂深处,和原主绘梨衣继续纠缠的难舍难分了。
留下来的这小部分意识,大概也只能够保她的常人思维,或许还会慢半拍——本来就已经是史上最弱羽衣狐了,这时候堪称最呆萌羽衣狐。
软弱可欺(并不!)。
“黄金之王还真是罪恶啊,为那种虚无缥缈的未来,就要给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定罪了吗?”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带着他闯入女孩子房间的老不休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他大概也没有想到都这个点了,女孩还赖着床,原本准备的冷硬话语,这时候也都通通吐不出来了。
她看起来还那么小,几乎是可以做他重孙的年纪了。
而且他们预言到的未来,只不过是几张首尾不相连的画面。
笑容诡异的挚友威兹曼,还有被他推下飞船的白发少年;学园岛屿上空浮现的四把达摩克里斯之剑;已经支离破碎,失去灼眼红色的赤王之剑。
而这三幅画面中,都有一缕画着花哨油彩脸的狐魂乱入过。
在这个妖怪已经消失多年的位面里,忽然出现的狐妖就不得不引人注目了。
这两位王权者对预测到的未来画面毫无隐瞒。
羽衣狐不由得叹为观止,道:“你们的预言能力还真是厉害,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过哪一位预言者能够预测如此精准的画面。
这些预言者往往为了保持神秘感,总是说一些是事而非的话,而只言片语也只能让听者自己胡乱猜测。
”
“好歹也是王权者的预言能力啊,不过我也就只有这么个微不足道的能力了,”戴着渔夫帽的中年男人自嘲道。
接着他取下帽子,将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微笑说道:“我是现任无色之王,三轮一言。
很高兴我们被提前的相遇,未来的王权者小姑娘。
”
“被你们的预言所提前的相遇吧,叫我羽衣狐就好了。
”羽衣狐哼笑道,“既然无色之王预言了我以后要做的坏事,不如说说你们对我接下来安排的打算吧。
”
羽衣狐却在暗自忖度着,脸上画着鲜艳油彩的狐魂?这描述真的很像狐之助嘛。
只是狐之助会被选成王权者?如果所谓的德累斯顿石板选王都是这么任性的,她真的很怀疑王权者们的靠谱程度。
羽衣狐手痒,顿时想把自己本丸里头那只,因为头毛给撸秃顶不愿意出来见人的管狐,给揪过来问问。
狐之助这样的式神,相当于是一位审神者在任时的专职秘书,需要除了向时之政府进行某些必要的报备,全心全意为这一位审神者所服务。
而在后来,本丸发展,当然也是可以购买那种有一缕狐魂的,智能机器人一般的狐狸式神,如果甲洲金足够多,也能选择继续聘用思维更灵活的真妖怪。
每一只狐之助的身上都带有联络器和微型的时空转换装置。
羽衣狐的这只甚至因为其种族关系,伴生竹管给他提供了强悍的攻击力,在某些战斗的关键时刻还能够一起加入战局,保护审神者。
而且狐之助都有着合法穿越的身份,羽衣狐觉得自己这么孤单无助,完全可以申请叫自家的狐之助一起过来同甘共苦。
“留下来接受‘兔子’的监管,直到解除对你的怀疑。
”/“跟我一起浪迹天涯去吧,还有帅气的小哥哥哦。
”
宗旨都是想把她带到势力范围之内的话语,经由两个王口中说出来,就是莫名的有些微妙。
“那我到底听谁的呀?”
模样威严的黄金之王与温煦随和的无色之王交换眼神,老者方才张口:“听我……”
“是我的预言将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卷入了这场无端的怀疑中,自然是由我来接管。
”三轮一言抢答道。
黄金之王的神色顿时不悦,道:“无色之王是要干扰我的管理么?”
“非也非也,”三轮一言笑眯眯地摇头解释,“既然黄金之王你认为未来的争端,起源于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而她又有着如同某些志怪小说中描述的‘夺舍’的能力,若是你的人将她逼急了,他们真的能够抵挡她的能力吗?”
黄金之王一时间沉默。
他的氏族“非时院”的确不适合战斗方面,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智慧型人才,更多的时候,需要协管这个位面与其他位面的外交事务,要是个给这个狐妖夺舍的时候吃了记忆怎么办?
而仅有的战斗编队“兔子”,主要是由他的家族,昔日这个位面中最强盛的阴阳师世家“国常路”提供的成员。
妖怪与阴阳师,双方天然的仇恨不言而喻。
他是想让这狐妖在自己的监管下,能懂得约束自我,而不是真的要她逼狠了提前搅乱这个位面。
王剑坠落的迦具都事件不能再重演。
“你能管好她?”黄金之王定定看着他,似乎已经决心托付什么过去了。
三轮一言点点头,道:“如何把人教育成有用的人你做的比我好,但是如何让她不危害社会这一点,我怎么样都比你擅长。
再说羽衣狐也不是完全无知的小孩子,她对事物有自己的认知,不是需要我们进行填鸭式教学的应考生。
堵不如疏,这个道理你也懂吧。
”
羽衣狐百无聊赖旁观这两位王权者对自己教育的分配,在一方终于说服另外一方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插嘴:“啊喏,你们在讨论谁来当我监管人的时候,就不需要问问我本人的意见吗?我可不是单纯善良无知的小女孩。
”
——可不是无知小女孩。
这句话显然是在嘲讽三轮一言劝黄金之王的那句“再说羽衣狐也不是完全无知的小孩子”了。
“认真比较年龄的话,妾身可是比你们现在的这些个王权者加起来都大,”女孩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毫不在意地透露出女|性|生物都很在意的年龄问题,“说不定妾身的存在历史比你们那个德累斯顿石板还要悠久哟!”
真是被她的外表给一再欺骗了。
黄金之王叹了口气,明明知道这个狐妖连身体都是抢夺的别人的,存在历史更是不可考,却还是因为人类这种视觉生物的定性而影响了判断,实在失策。
羽衣狐笑眯眯地,不紧不慢以手指梳理着长发,面容还是初见那样的娇俏可爱。
可是在已经被她提醒了年龄问题的黄金之王看来,怎么的都多了一种违和感,他也不可能再因为她这个夺来的身体,而对狐妖产生怜悯之心。
在各自力量体系中处于顶尖位置的三人,本来就是相互平等的。
不存在谁比谁地位更高,谁又应该接受被照顾。
他似乎因为对方在被他强硬安排时的顺从给麻痹了,从而产生轻视,仿佛真的以为,她是那种需要人怜惜宠爱才能够活下去的女孩子。
“看来我们能够正常的平等交流了?”羽衣狐道。
黄金之王和无色之王都是点头。
“那好,我先来说说自己要求。
”她说着便从床上下来,赤足踩在了地毯上,看了看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两位王权者,皱了皱眉。
小姑娘叉着腰,不满地抱怨:“你们到底有多高啊?”
她的身体年龄将近13岁,身高也是这个年纪的标准,一米五左右。
这么一点高度放在了这两个成年男人身边,实在是娇小的可怜。
三轮一言闻言愣了愣:“一米七七吧?”
“210厘米。
”黄金之王面无表情。
“两米多啊,黄金之王你真的是正宗东瀛人吗?”三轮一言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从这老头嘴里听到他的实锤身高,虽然平时站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他很高了,但是没有想到能有这么高。
国常路大觉难得幽默了一把,“我只知道你到是正宗的东瀛人。
”
三轮一言话被堵回去,尴尬地摸摸鼻子。
这时候本来已经跳下床的羽衣狐,又爬回床上,并且是站在上面,有了床和床垫的高度加成,视野果然清晰了好多。
莫名其妙地变成三人中最矮的那个——三轮一言无话可说。
“我想要我现在本丸中的全部刀剑拥有权,即使是我留在了这个位面,那些已经被锻出来,并且化形刀剑,我不喜欢他们旁落他人手中。
”她紧紧盯着黄金之王说道,真正能对时之政府的判决做出影响的,在这个位面中只有黄金之王一人。
这一点,从国常路大觉能够不理睬一振本灵刀剑的反对,强行扣押她之后,膝丸甚至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反对话,而不是拔刀强抢就可以看出,这个老者在这里拥有着绝对的权力!
权力啊,曾经她转生途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却在她此次转生中并未眷顾她。
“你的那些刀剑都是复制品吗?”国常路大觉沉吟片刻,就问出这样一个犀利的问题。
羽衣狐垂了垂眼帘,看来这个老头比她所想的还要了解时之政府的主要战力。
“不是。
我已经申请了其中两振的分灵仪式。
”
“时之政府不会同意分灵流落在外,如果是复制品还好说,分灵和本灵是不可能离开的。
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东西,正如我们不会允许任何可能的王权者离开监管,”他沉声说道,“换个条件。
”
不出所料啊。
羽衣狐缓了口气,道:“那我就换个说法吧,你们帮我保留对本丸的控制权,也就是说,即使我不在那里,也不许安排别的审神者入驻。
这个条件如何?”
“你又不能回去那个本丸里了,这样对你有何好处?”
“就当我……呵,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这个位面?”羽衣狐冷笑了一声,恶人先告状,“时之政府将我的刀剑付丧神强行带走,说什么要去时之京进行分灵手术,按照你们这边王权者的说法,就是将氏族成员带走了,这样子还能忍?!”
三轮一言摩挲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连连点头,“对啊对啊,这样不能忍!”
“无色之王,不要跟着带节奏。
”国常路大觉有些无奈。
“嗨嗨,知道了,我旁听,旁听。
”
于是老者接着视线转回女孩身上,道:“我为你的遭遇感到同情,如果仅仅是保留你作为审神者的控制权,这样是在我的权利范围之内。
事实上,我已经想要为自己一开始的武断向你道歉。
”
羽衣狐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咳,从与你的交谈中,我大概能够判断出你是一只理智的狐妖。
虽然这个位面中的妖怪已经尽数迁移离开,但是在一些古籍中仍然能找到先人的笔迹,我的祖先曾经写过,越是强大的妖怪就越是与人无异,你们冷静睿智而又狡诈。
而在无色之王预言中的那缕狐魂则明显要疯狂许多,难以想象那会是你这样的妖怪会做的事。
”
国常路大觉说道:“但是很抱歉,虽然我想要为你解开这个嫌疑,但是在真凶出现以前,你都仍然要留在这里,我不能放过一点点的可能性,而让我所守护的一切受到威胁。
”
“也就是那缕狐魂出现以后,我就自由了?”羽衣狐开始正式思考,把自家的狐之助给骗过来顶缸的可行性。
“可以这么说没错。
”
羽衣狐稍稍松了口气,“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们是怎么确定我……不对,那缕狐魂是王权者的?”
这个问题是三轮一言站出来回答的。
这个温和质朴的中年男人苦笑道:“我听见了那缕狐魂尖锐的笑声,它说,‘所有的王都死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王多好啊’!”
“以及,学园岛上空的四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中,出现了一把完全陌生的,黑色剑。
”
……
最终羽衣狐的监管人头衔,还是归于三轮一言所有,或许是他那句“还有帅气的小哥哥”,比黄金之王这边即使是帅气的小哥哥,也带着黄金兔子面具与兔子尾巴的要有吸引力的多。
三轮一言说,自己虽然是七个王权者之一,但是确实是其中最弱的那个,主要能力是预言术,因此经常被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拜托预言。
“除了预言术我好像也就只有刀术可以拿的出手了,”三轮一言领着羽衣狐走出御柱塔,笑着说道,“羽衣狐你是爱刀之人,我们应当会有许多共同语言吧!”
羽衣狐毫不留情反驳他,“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爱刀之人,我只是喜欢我的刀剑们化形之后的模样。
不过他们要是过来了,或许会与你相谈甚欢。
”
“你还是不放弃把那些刀剑付丧神给带过来吗?”
“只要本丸的控制权没有被收回,我自然有办法把他们偷渡过来。
”羽衣狐暗暗在心里说,就是麻烦点只能召唤刀帐中的那些,后来通过源赖光找时之政府,敲诈过来的那三振刀剑或许还没有建立那么深的联系。
不过当狐之助被她骗过来后,她就可以通过刀帐来召唤她现有的三振刀剑了。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见你家帅气的小哥哥吗?”
三轮一言噗嗤一笑,哈哈道:“暂时还不是,先去能力者研究中心给你做个登记,还有检查一下我的威兹曼偏差值,身体没有问题了才能够继续出去浪啊!”
三轮一言带着羽衣狐走进了一间纯白色的研究所,研究所的负责人大概是已经得知无色之王前来的消息,于是早早地就在门口迎接等待。
“鄙人御槌高志,是黄金之王氏族‘非时院’的成员,这间能力者研究中心的负责人。
”穿着和研究中心其他人没甚区别的白大褂,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男人除了眼镜掩饰下,眼中冷静下充斥的某种狂热,看起来就是与旁人无异。
只是他那种看着实验品一般,打量着物品的考究目光,叫对恶念非常敏感的羽衣狐直泛恶心。
御槌高志做完自我介绍后,才故作惊讶地看着三轮一言身边的女孩儿,询问道:“请问她是……?”
羽衣狐厌恶地垂下眼帘,闪身躲到了三轮一言身后,表现的就像是个单纯害羞的小姑娘。
三轮一言倒也配合地抚摸她的头发,笑笑说:“我新收的徒弟,还比较怕生。
”
“唔哦哦!”一听到是无色之王的氏族,还不想引发王权者们争端的御槌志高含糊地连忙点头,收回了他打量羽衣狐的目光。
即使是那道冰冷湿滑如蛇的目光转开了,羽衣狐也没有离三轮一言太远,而是贴在他身侧,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看来真的像是一个来到了陌生地方,于是无比紧张不愿离开熟悉的人身边的小姑娘。
甚至是有别的研究员要带她单独去抽血化验,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眼中含泪,无助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看得直叫三轮一言心软。
抽完好几个试管的血,充分扮演好了一个柔弱小徒弟的羽衣狐,还是在她师父的安慰下抽抽搭搭地落泪,仿佛是真的怕疼。
看得抽血的研究员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羞愧地把时间留给了这对“师徒”。
门一合上,羽衣狐就不哭了。
晶莹的泪珠儿还挂在眼睫毛上摇摇欲坠,但是这只母狐狸背对着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三轮一言的脸上却是没有方才的柔弱。
“你不用按着棉签了,早就不流血了。
”羽衣狐真挚道,并且把胳膊自己抽回来。
三轮一言:“……”刚才的师徒情深都是演戏吗?啊?!
“说说吧,你刚才抽的是哪门子疯。
”这个好脾气的男人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郁闷,很有耐心的等她解释。
“那个站在门口专门等你的,叫做御槌高志的负责人,他看我的眼光很奇怪,”羽衣狐厌恶地皱起眉,“像是打量一个任由他摆布的物品。
”
“所以你就把我当挡箭牌了?”三轮一言库哭笑不得,仔细一想也觉得反常,“不过我从前来的时候可没见过他特地迎接,我这样没用的小王也实在没有什么巴结的作用吧?”
“再没有用好歹也是仅有的七个王权者之一啊,怎么的都比那些权外者(自然产生的普通异能力者)和氏族成员要好得多吧。
”羽衣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这里又没有人知道我的厉害,不借用你的名号,难道要我将用奇怪眼神看我的人统统把眼珠子挖出来吗?”
“羽衣狐对我的评价还不错嘛,看是我自己妄自菲薄了。
”他笑呵呵的说道。
耳朵自动过滤了后面那句凶残话语。
“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收到了什么好东西,正在满心欢喜研究着,结果某个厉害人物突然造访,好东西藏不住了,赶紧心虚地跑出来绊住大人物的脚步,转移地点。
”羽衣狐煞有其事的分析。
“哈哈,真要像你说的这么准,那可就厉害了。
”
……
三轮一言去做身体检查,还有检测威兹曼偏差值,当然就不能带上他所谓的小徒弟了,羽衣狐只好被研究员带到了休息区,捧着牛奶,嚼着曲奇安静等待。
忽然间,她感受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唤。
在脑海中浮现了一块巨大、古老的石板,石板呈现方形,中间却刻着模糊不明的文字,这些文字拱卫出一个正圆,好似一个简易的法阵。
而以这个圆,向着周围的文字形成的圆环,逐渐亮起了极深邃的蓝色,一种冷静而理智的冰冷质感的蓝色。
轰——
不明而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这逐渐变得刺目的深蓝,石板骤然收起了所有的光辉,像是受惊了的刺猬,重新收敛了它神秘而美丽的一面,只能看到最后一眼的,它朴实无华的灰白岩石质地的石板。
羽衣狐捧着的被子掉到了地毯上,乳白的牛奶浸湿了厚厚的地毯,又一点一点缓缓地渗透下去了。
她面不改色地将瓷杯子捡起来,轻轻搁在了桌上。
起身,随着那深蓝的余光,她遵循内心来寻找方向。
周围的各种白大褂研究人员穿行而过,竟没有一个注意到她的。
……
滴滴滴,滴滴滴。
仪器上折线连接的数值呈现了极剧下滑的趋势,而原本已经在白发女孩身上亮起的深蓝光芒,也随着散去。
“所长!威兹曼数值急剧下滑!”
“该死的!又是失败了!”男人愤然怒骂着女孩,就在刚才,他们的实验前所未有地非常接近了与德累斯顿石板“同调”的数值,却因为这孩子的支撑不住昏迷而再度失败!
他此时暴怒地像头狮子,拎着低垂着头,已经完全昏迷过去的女孩,就将她的头往一旁注满了水的水池中按下去!按下去数秒,再猛地提起来,然后在狠狠按下去,像是要发泄完他心中所有的愤怒一般!
女孩像是只无力的破布娃娃,不能反抗的被他肆意折磨着。
这样连番多次后,被水强行给呛醒过来的女孩,本能的求生意识就促使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抵抗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逐渐动作变得微弱。
旁边的研究员都被他的行为吓坏了,眼看着他们的重要实验品不行,哆嗦着道:“所、所长,她好像快不行了……”
御槌高志冷冷哼了一声,重新把瘦弱地仿佛一张纸轻盈的女孩扔到了实验床上,约束衣的皮带重新扣上,让她无法挣扎半下。
窒息的痛苦让她在重新能够呼吸到空气的时候,下意识长大了嘴巴使劲呼吸着,脸色因为缺氧和惊吓看起来更为苍白,眼睛圆圆地睁大了,宛如拼命求生的金鱼,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呼哧呼哧的剧烈呼吸声,在这间安静封闭的实验室中,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御槌志高似乎又消了气,他再度摆出了那张几乎对谁,对任何事物都是一样扬起来的弧度的虚假笑容,如同又戴上了他文质彬彬的面具。
他轻柔地抚摸着女孩滑嫩的脸颊,轻柔说道:“乖孩子,你以为你对石板的拒绝是对我的反抗吗,你以为我会因此生气吗,才不会哦!”
“可是你总是这么坚持下去,浪费资源浪费时间也是让我非常的苦恼,你父母似乎是想将你接回家对吧?啊,不过没关系的,他们已经死了,死于一场——非常普通的车祸,不是与别人相撞,而是自己失手,就只有他们两个死掉了。
”
“呀,我差点忘记了,你还有个姑姑对吧,叫什么来着?栉名穗波对吗,这个愚蠢的女人可是一直试图将你带走,”御槌高志的笑容越发狰狞,“来,告诉我,安娜,你想要你的姑姑也出车祸吗?”
“穗、穗波……”栉名安娜张大的双眼中眼泪流下,她轻声喃喃,“带我离开,带我离开……”
“哈,同调成功了你就可以离开了啊!”御槌高志怪笑,冰冷地说道。
……
羽衣狐站在了一堵门前,看起来似乎是某种非常结实的钢铸的门,应该是很难打开的。
“唔,那个声音,就在这后面吗?”她歪着头思考了片刻。
从裙底就探出了两条狐狸尾巴——因为附身的时间越长,灵魂带来的力量逐渐变强,这具身体显现的近似于妖怪的部分也越发明显,最显著的特征,便是这尾巴越发地凝实,而其中爆发的力量,也自然是重逾千斤!
妖怪的尾巴接连重重拍打在钢铁门上,明明应该是柔软的狐狸尾巴,却仿佛铁锤连番捶打,以极强的爆发力,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捶打在门上。
只消数秒,对人类而言几乎不可能用蛮力破开的门,就这么轰然倒塌!
羽衣狐悠然晃着她的尾巴,踩着门的尸体,走进了这间实验室。
“你是什么人?!”被这种粗暴方式打断了施暴行为的御槌高志脸色阴狠,在看到来者何人时,表情瞬间微妙,“好啊,你竟然自己乖乖送上门来了!这可就不要怪我不顾无色之王的面子了!”
“原来三轮先生真的还有面子这东西啊。
”羽衣狐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
她没将这个人类跳梁小丑般的举动放在眼里,她更加在意的还是被约束衣和皮带绑紧在了实验床的女孩。
都说人认人看的是外表,而妖怪认人闻的是气味、看到的是灵魂。
“孤独而绝望的气息,”连狐尾和狐耳都懒得隐藏,羽衣狐完全忽视一旁气的不行的御槌高志,悠悠然来到栉名安娜身边,撩开她额前湿透的发,笑意盎然注视着女孩,“非常美丽的灵魂呢~是你的声音在呼唤我么?”
御槌高志的神情瞬间古怪:“同调?”
“妾身喜欢漂亮的孩子,也欢喜你的求助。
”
羽衣狐的手指甲忽然长长,变成了爪子一般的尖锐锋利,顺利地划开了约束衣的宽皮带,将气息奄奄的栉名安娜从约束衣中挖了出来。
白色长发,精致如玩偶的女孩怔怔看着她,轻声:“你的颜色……好漂亮,不是尊的红色,可是,好耀眼……”
“耀眼这样的评价么?很有意思。
”羽衣狐笑着,与她的小手相握,脸上的笑容纯良无害,“我是羽衣狐哦,你叫什么呢?”
“安娜,栉名安娜,”她声音很轻,轻的几乎不可听闻,“我可以叫你姐姐么?”
羽衣狐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没问题哟,小安娜~”
“哈,这会儿可不是让你们上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时候,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御槌志高粗喘着气,手里颤抖地举着电棍,直指着两个女孩。
“这位先生,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吗?”羽衣狐幽幽叹息,裙下钻出来的两条狐尾耀武扬威地摇摆着。
——“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一条狐尾骤然变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转扫过,它只是看起来柔软的长鞭,在疾速抡圆了一个大圈的时候,重重地拦腰砸在了在场的几名研究人员助手身上,他们仿佛感到这不是尾巴,而是一根钢柱,被大力士抱起来,狠狠地几乎要将他们拦腰折断!
至于羽衣狐先前就看不爽的御槌高志,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
其他人被扫到,只不过是捂着肚子,口喷鲜血,内脏几乎均有受伤,连脊椎都有折断。
而自不量力的御槌高志,则是被拍在了实验室的墙上,仿佛镶嵌进去的人为艺术品,也不能多嘴多话拉仇恨了,直接昏死过去。
“姐姐大人……他们会死吗?”栉名安娜头一次见到这样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女孩子,不由得小心多问了一句。
“才不会呢,我下手有轻重,”羽衣狐下巴蹭了蹭栉名安娜的头顶,舒适地眯着眸子道,“我才刚从那个老爷爷手里获得自由,要是让他知道我杀了他的氏族成员,还不把我将犯人一样对待关押起来!”
……虽然这样的结果也是没差啦。
实验室中的研究人员虽然被她横扫千军般消灭,但是实验室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可不会是摆设,乍然一看这样的人形怪物宛如暴走发威,警报就立即给拉响了。
“啊哦,被发现了。
”
警报一声一声响着急促,能把人心都给催的紧张起来,尽管如此,羽衣狐完全不怂,还在施施然帮栉名安娜整理她如同玩偶身上的精致洋装。
她唇边一抹浅笑,眼角的余光瞥到远处骤然拔地升起的火光,忽的轻喃:“燃烧起来了。
”
……
七釜户的能力者研究中心,这栋纯白色的建筑物门外,正是跟随着他们的王,浩浩荡荡聚集而来的不良们。
——吠舞罗。
第三王权者,现任赤之王,周防尊的氏族。
赤色的,热情的,无畏的一个王权者氏族。
得到消息他们会来的蓝衣服们,昔日第四王权者青之王的氏族,却只能因为失去王的庇护,而显得畏缩地聚集在研究中心的门外,虚张声势地试图喝退这些个暴力分子。
“尊,极有可能,安娜被关在这里面,接受着某个人渣对待小白鼠一般,惨无人道的试验!”草薙出云,吠舞罗的军师,沉声说道。
而为他们领头的男人,一头张扬无比的赤发,眼神懒散,嘴边叼着根燃烧至一半的香烟,他只是身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皮裤,双手插兜。
周防尊轻轻舒展了一下弯曲的身体,就像是一头雄狮从沉睡中醒来的怡然自得,然后他环视周围一圈。
似乎在他们过来的途中这里就已经被清扫干净,街上的店面都是大门紧闭,路上所见之处也没有行人的踪迹。
这一贯,都是蓝衣服们驱走普通人的手段。
总之,这样确实是随了周防尊的心愿,没有不相干人的旁观,也就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
而他,也可以无拘无束地好好料理这里的所谓研究人员一番了。
他闭上了双眼。
关闭感觉。
关闭了平时总是压抑着的,作为人的感觉。
他的意识,犹如一把钥匙,去探向身体的深处,更为深邃的场所,那处封闭的角落,让整片区域的空气都为之一变。
被他封锁在潘多拉魔盒中,迫使他尽可能不去注意到的,作为“王”的力量!
从腹部一直升上胸口,有一股宛如冒着烟的熔岩般的灼热火焰气息,那流动似的火焰,它冒着烟,肆意地在他的胸腔中涌动,将他填满,似乎马上就要满溢出来。
周防尊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从喉头呼出一口带着火焰的气息——他解开了限制,想要释放他总是压制的火焰,被他不断抑制的这令人疯狂的诱惑!
因为受到了主人的压制,胸腔里荡漾的火焰越发不满地发出了咆哮的声音。
阵阵怒吼让他的太阳穴都开始刺痛起来。
然而他却是微微露出了罕有的舒心笑容。
他仰望着蔚蓝无际的天空,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红色的光芒终于突破了身体的限制,像是清晨从山头刺破天空阴霾的那一缕金红色。
填满了他躯体的熔岩如火山喷发般猛烈地奔流而出。
周防尊的头顶的那片天空开始发生了扭曲,似乎是受到了他所释放出来的力量的召唤,出现了一个赤红的发光体。
它起初只不过是一点赤红,微小几乎要不能不能捕捉,却转瞬间咚咚咚撑大,它闪耀着,它的光辉令人眼晕目眩,然后爆炸性地迅速膨胀起来了!
太阳纯金的光芒照耀下,这爆炸般的光芒轰然炸开,而后又归于静谧,从中出现了一柄赤红、交织着火焰的巨剑。
——达摩克利斯之剑。
那是王的证明,同样也是高高悬挂着,制裁王的责任。
圣域在此时张开,给它的子民们带来令人膨胀的舒心愉悦,他们的力量,将在这一刻得到加强。
没有王与王的针锋相对,蓝衣服的畏缩在门前,团成一团,犹如败犬。
他们再不敢叫嚣。
当然了,在见识过王权者的力量之后,还有谁能够不俯首称臣?
周防尊哼了一声,从体内释放出来的火焰的力量如奔流般席卷周围的一切。
咚!大地在脚下震动了。
最后拉响了冲锋号的,他低沉嗓音中,微微懒散的一句话:
——“烧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