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尧接到父亲的电话时,正在院子里给凉月新种下的树苗浇水。
“你马上回来一趟。”父亲的声音严峻冷酷,似是在生气。
钟尧放下手中的浇水壶,“我带凉……”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必,我没承认她是我钟家的媳妇。”
钟尧闭了闭眼,“父亲…”
“不必说了,你马上回来。”
然而钟尧回到家里的时候,父亲却并不是向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棋盘边等他。他走到厨房给自己拿了冰箱里,随即坐到沙发上翘起腿,一边等着父亲出来一边吃着一向准备好的水果拼盘,却被突然传来的争吵声惊得向书房望去。
钟尧拿着水晶盘子,一边往嘴里塞插起的西瓜,一边走向书房。
“爸也真是的,叫了我回来自己又在书房忙了……”思绪却被里头的争吵声打断,钟尧听见“涅城”两个字时,终于停下了一直在吃的动作,站在门口一言不发,脑子被里头父亲和另一个人的对话弄得混乱不已。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死了几个人不打紧!你现在突然收手是什么意思?”钟父的声音低沉却有力,掺着不小的怒火。
“董事长…我们当年对涅城做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吗!”
“正是因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铺垫了这么多年!才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放弃啊!”
“董事长——这几年公司的股票跌了多少,您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还有一个黎氏虎视眈眈,我们何必冒这个险呢!”
“冒险?做生意哪能一帆风顺不冒险?当年我把儿子赔了进去,他们用一座城来赔,又有什么不可以?!”钟父似是气极,甩了身边一样东西。
双手冰凉的钟尧此刻脑子里却想啊,那个他辗转多个拍卖会才得回来的古董花瓶呵——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进去还是走,不知道自己应该给父亲什么样的反应才能表达自己对一切的不解,不知道到底当年自己回到涅城带给凉月的是幸福还是噩梦。
甚至——
如果——
钟尧甩甩头,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按在了玻璃碎片之中,混着西瓜汁,淋漓多汁,替他流干了心底里的恐惧。
钟父听见声响,一把拉开门,看见他的一瞬间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啊……”随即看见他的手,连忙叫着老婆的名字让她过来处理。
钟尧似乎没看见母亲的焦急和父亲的不安,一脸茫然地抬头,“你会跟我解释的吧?”
钟父狠狠地皱了皱眉,“你先起来,处理伤口。”
“你会跟我解释的吧?”
“你妈等着呢,钟尧,快起来!”
“你会跟我解释的对不对!为什么!那场瘟疫!根本是你引进去的对不对!”钟尧突然站起来,揪着父亲的衣领,发狂似的问。
手上红色的汁液沾满了钟父的衣领,一向颇为有教养的钟尧发了狂,问这个作为他生父的人,为什么,要毁了自己——
这世界上是没有秘密的,一切秘密都是在光天白日里进行的闹剧罢了。
钟尧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知道,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他的爱人——
不,不,不可以,他决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一向平静有修养的钟家,由钟尧开始有了第一声怒吼。而他,也在最快速度里平静下来,松开了父亲的手,冷静地道歉。
“抱歉父亲。”
钟尧的母亲当年也是响动B城的窈窕淑女,此刻看见儿子这般强大的自制力,却忽的觉得心酸。而她听见他的下一句话是,才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对父子一样的清冷和无情。
“父亲,我希望,您能把所有知情的人都处理掉。从此以后,钟氏交给我。以此为交换,我会把你想要涅城做的计划原封不动地继续下去。”钟尧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及,不再干涉我的婚姻,让我和凉月在一起。”
良久,钟父抬头,似乎只那么短短的十分钟里,他就从一个叱咤风云的商业老将,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父亲。“……好,我答应你。改天你带她回来吧,你们还差了一个婚礼。”
钟尧颔首,终于转身让母亲处理他的伤口。
那一块一块的碎片扎在他手心,混着钟父缓慢的一字一句的解释,钟尧渐渐麻木,不再疼痛。
“你第一次跟我去涅城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是你高三的时候,我带你去了涅城高中的开学典礼。那时候,我就在盘算怎么把这个只有36户人家却又异常难搞的世外桃源买下。奈何那36户人家家家都很执着,并且每家每户都有不可小觑的实力。当然我说的不仅仅是钱的实力……
后来,你去那里找那个女孩儿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那个办法,虽然有可能会伤到你,但我想只要我掐好时间把你带走,让你跟别的女孩接触,自然就会忘记那个小城里的人。而那种新型病毒事实上不是很严重的病,但一旦感染,就无药可救。
整个城里,只有不到10人中招,而那些研制病毒的人早就被处理掉了。没有药,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本来以为,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儿跟其中一个染上病毒的女孩走得那么近,一定会被传染上,还有许亦珏。然而他们竟然都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那之后涅城的人就不再让外面的人进入,我也只能靠着你在那里的那几年部署下的一些东西暗暗操作,就这样又过了4年。如今……”
钟尧打断他,“你说的赔进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意思?”语气冰冷,他从父亲话语的字里行间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暖意。
母亲给他包扎的最后一下力道突然重了一点,钟尧手不可避免地条件反射,望向母亲。
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的女人眼神悲哀地看向儿子,“尧儿,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起的吗?”
钟尧愕然,“什么?”
“从前有一个人,他总是说你出生之后一定要叫你小幺,这样才能彰显他的老大地位——”
“这是什么意思?!”钟尧反握住母亲的手,不解地问。
女子美丽而悲哀的眼睛穿过他看向身后的男人,“尧儿,你曾经,有过一个哥哥。”
“他2岁的时候,死在涅城。”
“死于一场孽缘的诅咒。”
命运的齿轮,呼啦啦地转动起来,鼓动起巨大的风,带走了一切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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