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上前将黎晚霁一把抱起来,他看着舒窈,低声道谢:“多谢你,舒小姐。”
舒窈摇头:“不用谢我,你把晚晚抱上楼,今天,她一定很伤心。”
许归之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便大步跨上台阶,舒窈担忧的看着被许归之抱回房间的黎晚霁,坐在了沙发上。
赵君先坐在了舒窈身边,缓缓说:“阿窈姐姐,你也别太担心了,有许归之和严家兄弟在,不会让黎大小姐有什么事的。”
舒窈笑了下说:“是啊,的确是不会出什么事,我担心的,岂止是晚晚的身体。”
“你说的是她的心理?”
舒窈说:“是啊,我担心她因为伯母的去世而一蹶不振,今天我见到她,她虽然表面坚强,但其实又在背地里哭了多少次呢...这些我们都不知道,这样脆弱的一面,她必定也不会轻易的展示在许归之面前。”
与此同时,卧室内。
黎晚霁被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她睁着眼,看到了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又想到在葬礼前一天,有位律师亲自来找自己,说黎挽心女士生前将自己名下所有的东西都转让给了自己,包括这座别墅。
虽然早已想到母亲会这么做,但当亲耳听到时,黎晚霁还是很震惊。
那位律师仿佛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笑了笑说:“黎小姐,您不必有心理负担,黎女士在交代我之前,便跟我说,您是她最骄傲的女儿,她这一生,过的或许不如人意,但是因为有您在,才让她多活了几年,多享受了几天天伦之乐,她很快乐,很满足。”
彼时的她捂住了双眼,遮挡住了从眼角落下来的泪珠。
律师给了她适当的时间整理情绪。
等到黎晚霁情绪整理好了以后,律师才把文件拿出来放在她面前:“黎小姐,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子,您的母亲为您骄傲,是很正常的,况且,把东西留给自己的女儿,我想,这是每个母亲都心甘情愿的,您说呢?”
“我妈咪她....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她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
律师点头:“还有一封信。”
一封信放在了黎晚霁面前,她拿起来,律师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黎小姐,我相信看完这个,您应该就能释怀了,黎女士最后的心愿,是希望您能够开心快乐的生活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的愿望,从来都不是希望我能把常海做的更大更好,而是希望我快乐幸福,我一直都知道。”
“您既然知道,就更不应该哭泣和愧疚了。”
律师走后,黎晚霁才缓缓打开了那封信。
上面娟秀的字迹,是母亲的亲笔信。
晚晚,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曾在年轻时无数次想过,我会是怎样离开这个世界的,想了许多种,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其实早就被毁了,但好在,我还有个女儿,是她的优秀告诉我,我这一生,活的并不失败。
妈咪不知道你恨没恨过妈咪,但是妈咪恨过自己。
恨当初的自己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也不懂得为自己的未来抗争,完全听了你外公的话,他让我嫁谁我就嫁谁,很可悲是不是?
多年以后,我猛然想起,我其实错的离谱。
我以为,只要我听话,只要我懂事,只要我乖巧,那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可我错了,因为我的懦弱,失去了阿禹,让你哥含恨而死。
又是因为我的懦弱,我让你小小年纪就被迫成为了大人,要算计,要心计,晚晚,妈咪真的很后悔,也很自责。
妈咪爱你,但却伤你那么深。
希望妈咪走后,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
妈咪的愿望,一直都是,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落款是日期。
黎晚霁看完后,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泛黄的纸张上,浸湿了桌面。
灯光的照耀下,许归之看到了黎晚霁脸上泪,他上前,温柔声线徐徐传来:“晚晚,你在哭吗?”
黎晚霁捂着脸:“归之,我很想妈咪....”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许归之抱住她:“我知道晚晚,我知道,乖,不哭了,好不好?”
她的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令许归之也能感受到她滚烫的温度。
许归之轻柔的亲吻她头顶的发丝:“晚晚,我明白的,我都明白,但是,伯母已经走了,我们该做的,就是完成她的心愿,你这样伤心,伯母走的也不安心。”
黎晚霁揪住他胸前的衬衫:“我再也没有母亲疼爱了,在这世上,我没有亲人了....”
她的声音很大,大到门外的芸儿也听见了。
她默默的将敲门的手放下,走下了楼。
舒窈看到芸儿又下来了,蹙眉问到:“芸儿小姐,晚晚怎么样?”
芸儿对着舒窈勉强笑了笑:“她...情绪不好,在哭,我就不去打扰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
舒窈疑惑的看着芸儿离开的背影,坐在沙发上。
赵君先在一旁看得清楚明白:“阿窈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舒窈蹙眉:“我哪儿不对了?”
“你明知道黎大小姐和许归之在一起,你还让她上去,不是尴尬么?”
舒窈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赵君先为什么要说“尴尬”两个字,她白了赵君先一眼:“你脑子里一天到晚的在想些什么啊。”
赵君先莫名其妙的被她凶了,委屈的道:“那不本来就是么,难道我说错啦?刚刚我都没听到敲门声,哪里像她说的那样,情绪不好她就不去打扰了?肯定是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所以才走的啊。”
“我不跟你说了,我困了,去睡了。”
舒窈懒得再跟他掰扯,直接走到了楼上的客房,把门锁上,赵君先碰了一鼻子灰,无奈只能走进另外一间客房了。
黎晚霁哭完后,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看着许归之胸前:“归之....抱歉...”
许归之轻柔的吻了吻她嘴角:“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客套的话。”
“我没控制好我自己的情绪,你说的对,我们要好好的完成妈咪的心愿,她希望我开心幸福,我明白的。”
“你能想明白是最好的,晚晚,我和伯母的心愿,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的黎晚霁抬头看向许归之:“归之,你对我真好。”
许归之弯唇朝她一笑:“你是我追求已久的爱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黎晚霁靠在他胸膛,闭上眼,再也没有开口了。
过了会儿,许归之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果真,许归之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理,男人宠溺的笑了笑,将黎晚霁放在床上,帮她掖好被角,看着她不会被吵醒后才离开卧室。
听到下楼的声音,舒窈抬头看过去,许归之此时换下了在葬礼上的黑色西装,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显得十分平易近人,许归之朝舒窈打了一声招呼:“舒小姐,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舒窈摇摇头说:“没事,晚晚还好吗?”
许归之回答道:“晚晚睡着了,没事了,她其实早就知道了伯母会离开,只不过,接受和知道毕竟是两个概念,她需要时间。”
舒窈赞同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谢你了许先生,要不是你在劝慰晚晚,恐怕我自己是不可能将她劝住的。”
许归之接了两杯热水放在了舒窈和赵君先面前,闻言薄唇无奈的动了动:“舒小姐,你和晚晚是朋友,这么说就未免显得有些太客气了。”
舒窈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赵君先的声音:“许先生,你和黎小姐在房间时,有没有听到门外什么奇怪的声音?”
赵君先这话一出,许归之的表情变了变,看着他礼貌的问:“什么奇怪的声音?”
舒窈正要解释:“是晚晚的姐姐....”
许归之听到舒窈的话,闻言蹙眉摇头:“没有听到,不过晚晚的姐姐找晚晚应该没什么事,如果真的有事,应该会直接给晚晚打电话的。”
舒窈听见这句话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倒是赵君先,看着许归之的表情十分奇怪。
许归之一时竟没能看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窈见气氛有些不对,便开口喊赵君先要离开去休息了,赵君先对舒窈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此刻自然也是,他站起身来,走到舒窈身边,帮舒窈拿起大衣,临走前对许归之嘱咐道:“许先生,照顾好黎小姐。”
许归之闻言瞥了他一眼:“晚晚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这样最好。”
赵君先跟随着舒窈的脚步走出了黎家客厅。
路上,舒窈看着赵君先,挑眉问道:“你和许先生说了什么?”
赵君先似笑非笑的看着舒窈:“阿窈姐姐,你猜猜呗。”
舒窈瞪了他一眼:“我不想猜,你直接说。”
赵君先无奈的笑道:“只是说让许归之注意点黎晚霁的姐姐而已。”
“注意芸儿?为什么?芸儿对晚晚那可是真心的好。”
舒窈觉得赵君先这话完全就是在挑拨晚晚和芸儿关系,舒窈白了他一眼:“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芸儿,芸儿虽然不是黎伯母的亲生女儿,但那和亲生女儿没有区别,况且,芸儿对晚晚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你还这么说。”
赵君先一听就知道舒窈是误会了,于是揽住了舒窈的肩膀,贴在舒窈耳畔小声的说:“阿窈姐姐,你想什么呢,我说的让黎晚霁注意着点她的姐姐,可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哦。”
舒窈疑惑的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君先说:“我是说,注意她的心理健康。”
舒窈听到这话,算是彻底明白了。
赵君先的意思是,让晚晚注意芸儿的心理,毕竟伯母的去世,不仅仅对于她打击很大,对于芸儿来说,自然也是十足的打击。
就像舒窈说的,芸儿并不是黎挽心的亲生女儿,但胜似亲生,如今那个一直疼爱自己的人去世了,对于芸儿来说,几乎是无法承受的。
今天在葬礼上,舒窈其实看到过芸儿,她站在黎挽心的黑白照片前,呆呆的看着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舒窈又想起,晚晚曾告诉自己,她的大哥和芸儿曾是爱人,但最后,江丞禹娶的是别的女人,听说,那是江民宏安排的商业联姻,尽管当时的常海并不需要以商业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商业联姻是多么熟悉的模式,他们兴许早已做好了打算,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来过一辈子,但是以黎家当年那样的盛世,应该是不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儿子郁郁寡欢的。
舒窈叹了一口气,看向赵君先:“你担心的是对的,但就是不知道许归之有没有悟出来。”
赵君先声音温柔:“反正我是提醒他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弄懂我的意思,那就看他自己了。”
二人走进酒店,背影越来越远。
——
从黎家走出来,芸儿开车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她看着天边那轮高高挂着的明月,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孤独。
孤独到,连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她下车,打开了客厅的灯,想起了自己走上楼,站在黎晚霁的卧室门前,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温柔安慰声,当时的她,心中只是庆幸,庆幸晚晚并没有被母亲的离世而遭受到什么打击,于是,她下楼,看到舒窈对她和善的笑,她也回以一个微笑,然后消失在她眼前。
等到自己走在那条通往大门的小路,脚踩上那洛满了枫叶的路径上,声音响彻在自己耳边,也回响在这天地间。
那一刻,芸儿莫名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独。
孤独到,她会经常的想起江丞禹,想起那个应该死去的人。
她有时会想,如果真有黄泉的话,那他是否早已将自己遗忘,忘记了那个曾被他施以过温柔的女孩,忘记了被他背叛和充满了哭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