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年老,却想要享受天伦之乐,让自己任何事都随他的心意,做梦!
裴景之握紧拳,他怎么可能任由他操控自己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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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洒在地板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泽,江晚霁昨晚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她竟梦到了多年未梦到的江丞禹,梦中的江丞禹一如既往的温润,他看着自己,薄唇动了动,似乎要跟她说些什么,江晚霁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却只扑到了一场空。
这样的情景令江晚霁冷汗直冒,一股直觉告诉她,或许她此生再也无法再在梦中见一见哥哥了。
她在梦中大声哭喊,泪水浸湿了枕巾,醒过来后,江晚霁还能摸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穿好衣服下床,洗漱完后打开卧室门,看到了正要敲门的莉姨。
莉姨看到她温柔的笑了下:“晚晚,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江晚霁也扬起一个笑容:“早莉姨,睡得挺好的,您呢?”
莉姨说道:“我还不是老样子,老了,觉少了,不像你们年轻人,不过啊,睡得好也代表身体好,你说是不是晚晚?”
江晚霁笑着说:“您说的对。”
“看,我早餐都做好了,景之呢?我去叫他,你先吃。”
江晚霁看着又上楼的莉姨,点点头:“好,没关系的,我等等他。”
莉姨温柔的笑,转身敲了敲裴景之的卧室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谁?”
莉姨蹙眉斥道:“还能是谁?是我,景之,你起床没有?没起床就赶紧起来,我早餐做好了,晚晚都下楼了。”
卧室门被打开,男人俊朗的眉眼带着笑意:“晚晚起来了?”
莉姨白了他一眼:“一听到晚晚就高兴了?既然高兴你还不赶紧的下去陪着?”
裴景之笑了下道:“谢谢莉姨,辛苦莉姨了。”
莉姨失笑:“臭小子....”
江晚霁看着摆放在餐桌上的精致早餐,不得不感叹,莉姨对裴景之,果真是像对待自己亲儿子那般体贴,她沉浸在思绪中,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过头,裴景之站在她身后,眉眼含笑的望着她。
“怎么来了也不坐下?吓我一跳。”
江晚霁嗔道。
裴景之坐在她身旁缓缓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来了你都不知道。”
江晚霁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眼睛,笑着道:“你还说我呢。你昨晚去做什么了,做贼了啊?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女人的这番话令裴景之有些心虚,尽管他什么也没做,也没做些对不起她的事情,但就是这种莫名的心虚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还在思考时,女人拉住他的手,捧住他的脸,眼睛直视着他漆黑的眸子:“景之,别想着骗我,我什么都知道。”
裴景之顺势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眼睛不自然的转动:“我没骗你呀,而且,我也没什么要骗你的,你说对不对?好了晚晚,快吃早饭吧,要凉了,而且,今天还要去医院陪着伯母,你可别去晚了。”
提起黎挽心,江晚霁的那点快乐心情便消失了,她叹气道:“母亲的病情我也看透了,你告诉史密斯医生,能治好就治吧,若是治不好,那我也留不住母亲。”
听到她的这番话,裴景之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晚晚,不要因为其他事情就放弃,你也知道,伯母的病情其实早就已经恶化到非常严重的地步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放弃,最起码...”
江晚霁打断了裴景之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景之,我在昨晚梦到了哥哥。这是哥哥死去这么多年来,我再次梦到他。其实我已经许久没有梦到哥哥了,但昨晚在梦里,哥哥告诉我,他说母亲很累了,强撑着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完全都是为了我,为了我,所以母亲一直在强忍着病痛,我当时察觉到这个信息时,心痛到无以复加。”
“你懂那种感觉吗?原来一直都是我强留母亲,母亲以前跟我说的那番话,其实我应该懂得,但我就是装作不懂,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自从早上醒来后,我也想通了,既然放手能让母亲快乐,那我就放手,母亲这一生过的那样苦,我不该再强求她留在我身边。”
听完这番话,裴景之知道她能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是十分痛苦的,他缓缓将女人拉入自己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晚晚,我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你景之,谢谢你。”
裴景之听到这话,无奈失笑:“傻姑娘,跟我还说这些客套话?我帮你,可不是为了你几句‘谢谢’的。”
江晚霁看着他含笑的黑眸,在他侧脸轻轻吻了下:“这样,可以吗?”
男人佯装生气:“一个都算不上吻的吻,居然就想把我打发了?晚晚,你把我想的太简单了吧?”
江晚霁靠在他胸膛撒娇:“景之,你别闹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先吃饭吧,好不好?”
裴景之本意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闻言便顺着下去:“好,那我们就先吃饭,吃完饭,我陪你去医院看望伯母。”
“好。”
两人终于把早饭吃完,裴景之开车带着江晚霁来到了医院。
史密斯医生看到二人的到来,对裴景之道:“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裴景之察觉到史密斯的意图,想起了江晚霁早晨对他说的话,于是叫住了江晚霁:“晚晚,你来。”
史密斯蹙眉,裴景之用眼神示意他不必防着晚晚,更何况,那是她的母亲,她有权力知道自己母亲目前的身体状况。
史密斯无法,只能将二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缓缓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令尊的身体已经恶化的十分厉害,您也知道,脑部神经众多,而令尊总是晕倒,也昭示着,她的神经已经恶化,且现在医学还未先进到可以医治好已经坏掉的神经。”
江晚霁如今已经能够镇定的听完整个过程了,但她还是稍微愣了愣,喃喃问:“妈咪还有多少时间?”
史密斯如实回答:“如果情况乐观的话,保守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
江晚霁颤抖的手被裴景之握住,对方看着她,关怀问道:“晚晚,你还好吗?”
她笑了下,但眼泪却猝不及防的掉落下来,落在裴景之手背上,滚烫:“我以前总是想,等我长大,等我能彻底把常海握住,我要好好陪陪妈咪,她这一辈子受了太多的苦,失去了大哥后,她便躺在床上再也无法起来,等到她终于能起来后,已经蹉跎了太多时间....如今,该是让妈咪安心快乐的离开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了。”
裴景之声音很轻很柔:“晚晚,不要勉强自己,不想笑,可以不笑,你可以哭出来的。”
他说完,将江晚霁搂入怀中,史密斯看到这副情景,只能安静的退出去,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打开门,门外的芸儿站在门口,史密斯自然也看到这位漂亮的东方美人眼底落下的泪,无奈的叹气,带着淡淡的怜悯走远了。
芸儿想起史密斯说的话,不是不难过的。
但就像江晚霁说的,黎挽心这一生受了太多的苦,她早就想解脱了,但是因为晚晚因为自己,她才不得不硬撑着,这一撑,便撑了这么久。
芸儿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擦了擦眼泪,将手中的饭盒提着,来到了黎挽心的病房门前。
她舒缓着自己的情绪,等到确认看不出来后才推门进去。
黎挽心看到是她,笑意浅浅:“你来啦,芸儿。”
芸儿笑道:“妈咪,我熬了汤,按照医生的嘱咐,让你多吃些补汤,对身体好。”
黎挽心知道这是医生委婉的说辞,而芸儿,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和心情着想,所以才没有说出那些伤心话,但黎挽心懂得。
她顺从的喝下芸儿喂给她的补汤,看到了芸儿眼底的难过与伤心,她心中自然也不会好受,但是...这大概就是命吧。
喝完一碗后,芸儿还想给她盛,但黎挽心却握住了她手腕,气息很轻:“不喝了芸儿,陪我说会儿话吧。”
芸儿点头:“好。”
芸儿乖巧的坐在她身边,黎挽心却恍惚的记起,那年她捡到芸儿时,她还是个连一岁都未满的婴儿,被亲生父母抛弃在草丛中,哇哇的哭着,许是心灵上的交流,她坐在车内,本该像所有人那样视而不见时,却让司机停车,黎挽心下车,在草丛中看到了她。
黎挽心将小小的孩童抱起来,抱在怀中哄着,司机看到是个孩子,吓得要报警,却被黎挽心制止。
她当时嫁给江民宏刚生下了江丞禹,其实按照黎家的家底,她再养三四个孩子都不成问题,但...她怕的是,自己平白多出一个孩子来,媒体若是拍到,会如何说。
但,就算有这样多的顾虑,她最终还是把孩子养在了江家,随黎姓,不随江民宏。
就这么,一养便养到了江丞禹成年,芸儿只和江丞禹差了两岁。
黎挽心侧头看着坐在身边温婉漂亮的芸儿,笑的慈爱:“还记得我那时刚刚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不停地哭,但只要我一抱,你就不哭了,还对着我笑,我当时就在想啊,你是与我有缘的孩子,事实证明,我们的确有缘,晚晚能走到现在,芸儿,你功不可没。”
芸儿笑了笑:“其实是晚晚有毅力,和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更何况,您是我的母亲,更是我的恩人,若没有您,当年的我或许早已冻死,和许多上了社会新闻的孩子一样,只留下叹息。”
“晚晚是您的女儿,更是我的妹妹,这么多年,您对待我如同亲生女儿般,芸儿自始至终都记着您救我的那份恩情。”
黎挽心忽然问道:“芸儿,你可还记恨着阿禹?”
芸儿看着黎挽心,一字一句的说:“不了。”
“那你还爱他吗?”
芸儿沉思片刻后,答:“或许,我会慢慢的忘记他的。”
黎挽心听到这个答案,放心的笑了笑:“我也希望你能渐渐的忘记阿禹,毕竟逝者已逝,你就算再爱他,也无法和他再在一起了,妈妈希望你能幸福,就像晚晚一样,找个疼爱自己的人,好好的过完这一生。哪怕找不到,也不要在思念的情绪中度过这一生。芸儿,你懂我的意思吗?”
芸儿看着黎挽心:“我懂得,只是...需要时间。”
“但愿你没有骗妈咪,妈咪知道,我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陪伴在你们姐妹身边的日子,可能也就这几天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快乐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哪怕没有我,也要开心。”
黎挽心覆上芸儿的手背,拍拍,她看着芸儿,带着无限疼爱:“傻姑娘,哭什么?我自己都没哭,你啊,就是太依赖我了,从前我被害成了植物人,你便为了我,同江民宏作对,保着晚晚拿住了江民宏的把柄,彻底掌握了常海,我一度觉得,你是个十分具有韧性的孩子,但后来我才发现,你不是韧性,你是因为我。”
芸儿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出了一圈水渍。
“芸儿啊,我将你带来黎家,不是为了让你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我是希望你能平安的长大,平安的老去,而不是让你冒险,只是为了给我报仇的啊....你说你不恨阿禹了,可我还能感觉到,你还恨他,恨透了他,恨他占据了你心底最重要的位置,恨他到死都没有和你见上最后一面,同样也恨他将你拖进了名为爱的深渊中。”
黎挽心伸手擦了擦芸儿脸上的泪珠:“你还骗我,说你不恨阿禹了,芸儿....你让我很失望。”
芸儿忽然哭出来,哽咽着,止不住的泪水落下来:“对不起妈妈,我...我不该骗您的,我的确还恨他,恨他早早的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