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山下老竹翁。问前生,前知五百具无不清。问来世,兴衰祸福悉数在心。你我有缘,杯水可知前后事。你我无缘,金山迎面也枉然。”木桌在旁,老道手持拂尘轻轻一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嘴中念念有词。
一段念罢,他微微抬眼,眼瞧桌前人来人往,却无人驻足问津。不禁抿了抿嘴,心有不甘又摇晃起脑袋:“太乙山下老竹翁……”
“师傅,您别念了。都念一上午了也没有人来。咱们还是回去吧。”一直站在旁边的徒儿实在憋不住了赶紧打岔。
老道顿住说词,拂尘一甩打在道童头上,“你个八两!为师平时如何教导你的!”
徒儿撇撇嘴,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状倍感无聊的念了一遍。“学以参道,修以养心。他言他行,不动己心,不饶吾身。师傅你看我全记得但……”
又是一记拂尘,那道童赶忙捂着脑袋:“哎呦,师傅我这不背出来了么,怎么还打啊。”
“你个八两,为师让你长长记性。”老道一收拂尘,“跟为师学着点。这也是对你的锻炼。”于是又摇晃起脑袋:“太乙山下老竹翁。问前生,前知五百具无不清。问来世,兴……”
徒儿只得无奈的站在一旁偷偷翻着白眼,心说都一上午了你是坐着了,可我是站着的啊!
“杯水可知前后事……”说词不断,老道似是察觉到了一般,手甩拂尘又是一下,那徒儿躲过迎面而来的拂尘赶忙站好。
一来二去,眼看已过晌午。老道嘴也有些干了吩咐徒儿:“小李子,去给师傅讨点水来喝。”
也是站累了,听到师傅吩咐小道士连忙答应屁颠屁颠往店里钻,心说能活动活动也是极好的。
店里甚是热闹,一群人团坐一处,当前有一说书先生。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有赏钱飞落。小道士跟店家讨了两碗水,听闻是道长索要,那店主也十分热情,吩咐身边伙计去备茶。李小道自顾自的找了一个空座坐下。说书什么的最爱听了,从小他就百听不厌,有时还幻想自己也是那书中人物,金戈铁马力挽狂澜。
听着听着不由入了神,连伙计将茶水放到他面前都没有察觉。伙计刚想叫醒他,却被店主温和的制止。店主看着小道士,不由想起了自己孩子,笑了笑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书到妙处小道士不禁拍案叫好。这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往他那边看,小道士神色一窘,看到桌上的茶碗突然想起自己是来给师傅讨水喝的,忙端起碗往外面走。
前脚刚踏出门,就被迎面一人撞了个正着。茶碗一斜哗啦一声落地而碎。小道士皱着眉看着地上碎碗,怒视来者:“你赔我茶碗!”
那人衣冠楚楚正在擦拭身上的茶水,被小道士这么一喊不由怒从心生。伸手抓起小道士衣襟,“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跟老子叫嚣上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道士全无惧色:“本来就是你撞得我!”
老百姓吧,最喜欢热闹。一听外面有动静,书也不听了立马都出来围观,街上也驻足了不少人。
小道士看着周围人多,立马更来脾气了。“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那人一听更是火大,但周围人多又碍于面子没法发威,只是抓住衣襟的手却没松开,二人就这么僵持在一处。
这时店主赶忙分开众人前来劝架。却被小道士的师傅贺老道伸手拦住。
店主颇为着急,担心这么一闹耽误了生意“贺道长您看,这……一个茶碗么不是什么大事,别弄伤了贵徒。”
贺老道呵呵直笑:“胡老板,这点你不用操心,小徒顽劣也该让他吃点教训。放心吧,这事我来管,碎的茶碗也算我这的。”
店主连忙客气道:“贺道长,您这是哪的话,一个茶碗而已,前不久还是劳您帮我儿治好的病,我这还没好好谢谢您呢。”
老道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却不再回应店主,几步上前,手中浮尘轻轻搭在了那男子还没有松开的手臂上。
“公子息怒,瞧公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刚才都是小徒的错。小徒顽劣还望公子海涵。”
被老道这么一说,那人顿觉找回了点面子,抓着的手总算松开了。
整整衣襟,颇为神气:“道长过重了。在下也有不当的地方。”
小道士不甘的喊道:“凭什么说我有错,我没错!”
男子使劲瞪了他一眼。
这时,店家也赶快支散众人,“没事了,没事了。大伙都散了吧,店里有上等好茶又有好书,累了就进来坐会儿。”
众人见有人出来劝架,着实没了看头也都各自散了。
顷刻间,只剩下店家、男子以及师徒二人。见客人归位胡老板打了声招呼也进去忙了。男子抬脚也要跟着一起进店,只听贺老道开口道:“公子可是家中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那男子闻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往里走。
“恕老道我直言,可是一山二虎之祸。”
男子猛地犹如惊雷灌顶,瞬间止住了步伐。思虑再三,毕恭毕敬道:“道长可愿指点迷津?”
贺老道撂着胡须,微笑着:“我们坐下来说,没有老道我解决不了的事。”
“愿闻其详。”
此人姓谢名天乐,本地人。其是家中长子。本是独苗,但前些年父亲又填一室,没成想一年后竟诞出一子,今年八岁聪明伶俐。家人更是对其偏爱,以至于冷落了他。他心中不满又没处发泄,只怕走错一步诺大的家业就要拱手让人。刚刚老道一席话正中他心坎里。
刚一坐下便将近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贺老道察言观色,“谢公子莫急,繁花尽时方见叶。如今令弟正至天真烂漫时,老人溺幼本是常事。但溺爱百害无一利,等到他们发现,但为时已晚。所以公子何必和他争一时之宠?”
“道长的意思是……?”
“顺其自然,花谢之时,才见其属。公子何不清心寡欲凡是精心,皆无差错定成器也。”
男子稍作思量:“道长所言极是。”
“贫道这有一个符箓送与公子,可祝公子清心避祸。”
笔沾朱砂龙飞凤舞,顷刻一张符箓便递到谢公子手中。
谢公子拜谢,如获至宝捧在手中。留下些许银子眉开眼笑的往家走。
看着男子走远,小道士终于憋不住笑,扑哧一声乐出声来。“师傅,你还真会算命。我以为你就是跟师母赌气说说而已。”
贺老道拿起笔杆对着小道士当头一下,“你个八两,你懂什么,我会的多着呢。”
小道士笑脸似花迎了上去,“那师傅你也教教我呗。”
“呵呵,”老道得意洋洋,“听好了,这是靠观察。我看他衣着光鲜,但配饰却是极平庸。可见家中富裕但地位不高。此人见众人围观就没跟你动起手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师傅你就别卖关子了。”
老道更得意,“说明他顾虑太多,才如此年纪,定是怕传出去家中地位受到影响。懂了么?”
小道士若有所思点点头,“懂了。”
“懂了还不赶紧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干嘛?”小道士一愣。
“回去啊,要不是与你师母打赌,你以为我愿意跑出来算命,丢这老脸。”
“是是,”小道士笑呵呵答道:“这就收拾。”
“对了,你再去对面按这方子抓几服药来。”
小道士接过药房和碎银,皱了皱眉头:“师傅,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心肠太好,平日里捡些猫啊狗啊,师母倒也喜欢。但你平白捡来一个废物,咱们观里弟子众多留他一个废人又有什么用。师母不就是因为这个和你吵的架。”
老道皱皱眉,“快去,休要多嘴。道者怎能没有济世之怀。”
“唉,这就去。”